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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89)

一首应题诗不难,难的是在规定时间里,连续数首,极为困难。

窦威身为窦氏家族的族老,如今又在司隶台出任洛阳别驾,这公正性自然能得到认可。

况且言庆并非单只赋诗,还做了一篇小品,向王通发出了挑战。

你是否成竹在胸呢?

如果是,先应了我的挑战,然后再来教训我。否则的话,就好像画竹,没有这个本领的话,只能突遭羞辱。至于你说我的两项罪名,我可担当不起。佛也求财,我只是俗物,求财又有什么不对?你说我心达而险,我更是愧不敢当。我就是一小孩子罢了,也没有少正卯的才华。倒是阁下,真的能有孔圣人的学识吗?

一篇文章,从头到尾没有为自己说一句话,但句句都在辩驳。

乃至于最后,连挖苦带讽刺,说王通你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有什么资格数落我呢?

诗文,显然是出自另一人之手。

杜如晦虽非名士,却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所以许多人都知道他,而且也清楚他和言庆关系非常好。但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一个官宦子弟,会去包庇别人而作伪证。

这牵扯到一个品性德行的问题。

魏晋余风的影响犹在,品性德行依旧是士人立足的根本。

自古以来,这世上从不缺小人。但小人终归是小人,到最后会被揭穿。如果杜如晦以后不想混了,那作伪证倒也无妨。可他将来始终是要走上朝堂,而言庆也终究会长大,做伪证又有何用?

王通在酒席上,被憋得脸通红,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窦威说:“王生也可自行命题,倒无需以竹而诗。一香十诗,就算王生你过关了。以十日为限,十日之内王生若无回应,当视为认输。在座诸君皆可作证,不知老夫这个提议,王生可敢应下呢?”

在座的人,都是连连点头,认为窦威的提议,可说是非常妥当,并无半点偏向之处。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还偏向了王通。

十日之内,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做功课。若是这样子还不行的话,可真就丢人喽。

但有聪明人却觉察到,窦威的老谋深算。

十天时间,就算王通真的一香十诗,恐怕在外人看来,不管他是否做出,都已落在下风。

听说,那半缘君和窦家关系不错,如今看来,倒是确有其事。

两个书生聊起此事,这立场不知不觉,已经偏移到了郑言庆的一方。

“亏得王通也是出身名门,还被薛大家所赞成。却平白欺负一个小孩子,依我看就是嫉贤妒能。”

“甚是,甚是!”

另一个书生表示赞同道:“半缘君虽说是当世奇童子,也只是个幼龄童子。你说,他王通那么大的一个人,没事儿跑去欺负小孩子,就算是赢了,又能怎么样?”

又有书生凑过来,轻声道:“依我看,他多半是赢不了。”

“是啊,是啊!”

三四个书生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评论王通。

也难怪,王通名好,不但是出身名门,父亲还是一位名士。加之他拜多位名士为师,令许多人都觉得眼红。相比起来,虽说郑言庆也是出身名门,一来他年纪小,二来不过是一个旁支,无父无母的靠着一个残废祖父养活,更能博取同情。

再者说了,人家半缘君可是真材实料。

你王通又有什么?

靠着门荫,拜了几个好老师。哪怕是有一个薛道衡薛大家捧你,却无什么作品流传出来。

此消彼长之下,言庆在舆论上,已占据了上风。

这时候,却见从书馆后院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赫然正是小洛浦先生,手里捧着两个卷轴,一脸欣欣然之色,走到柜台的旁边。

身后四个人,两个手捧书籍,一个则捧着一个匣子。

只见小洛浦先生和几个书生点头打招唿,然后让人把书放下来,将手中卷轴交给其中一名伙计。

“去,把这两幅字,挂起来。”

“洛浦先生,您这有拓印了什么书籍?”

“哦,前些日子偶得一卷《东山集》,所以就拓印了五十册,这不刚拓印出来,还未整理呢。”

《东山集》,是东晋名相谢安手笔。

谢安字安石,号东山。最著名的事件,就是主导了淝水之战,导致前秦的分崩离析。

谢安的手笔流传不多,所以极为珍贵。

书生们闻听这一摞书册是东山集,顿时来了兴趣,纷纷走上前来。

有机灵的书生,却注意到了那几个仆人的举动。只见他们取下正对书馆大门那面墙上的字画,先挂上了一副老洛浦先生的画像,然后将两副卷轴悬挂于画像两侧。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84章 修缘七品(下)

卷轴打开,却是两幅字。

“是咏鹅体!”

有书生忍不住叫嚷出来,众人连忙定睛观瞧,却见两副卷轴上,一写:书山有路勤为径;另一写:学海无涯苦作舟。落款题词,赫然是半缘君手笔:先生之德,千秋之利。

意思是说,你洛浦先生把文化作为产业而经营,其实是一件利在千秋的大功德。

“果然是半缘君手笔。”

几个书生在卷轴前面站定,品头论足。

而小洛浦先生微微一笑,打开了匣子,里面摆放着一溜物品,有小剪刀,小刀子……

他抄起一把小刀,顺着纸张边缝轻轻一划。

纸张分开,自有仆人上前,将裁断的纸张重叠一起。如此往复,片刻功夫,一卷东山集已剪裁完毕。而后以丝线装订,摆放在一旁。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看得几个书生,好不羡慕。

“洛浦先生,您这是什么工具?”

“哦,此乃修缘七品。”

“修缘七品?”

“尔等读书人,能得书一册,即为缘;想要读通,还需修炼,此第二缘。你看,以此为七品修缘,可用以裁剪纸张,整理书册……”洛浦先生把那匣子里七件工具一一取出,讲解说明。最后拿出一方长约十厘米,宽只有两指,表面打磨的锃亮,上面写有一个‘镇’字的镇尺。他先把装订好的东山集翻开,将镇尺押上。

“读书需精心,这一方镇尺,正可令人端正心思。此为一品修缘……如若得此七品,则诸君与书中文字有缘,日后当可功成名就。”

“说得好!”

一名书生忍不住拍案叫绝,伸手拿起那一方镇尺,在手中把玩两下。

“洛浦先生,这修缘七品,何处可得?”

“哦,就在雄记商户,只需三贯,即可求得。”

“三贯啊……倒也承受的起。若能求得书中缘,三贯却值得。”

几个书生相视,先后与小洛浦先生告辞,匆匆离去。

“老爷,这样做合适吗?”

“哈,有什么不合适,我倒觉得甚为合适。家父开设书馆,为的是能方便读书人,这东西买到手里,倒也是个慰藉。说不定真的能修的书中缘,乃是大好事情。”

说完,他哈哈大笑,目光落在了堂中的两幅卷轴上。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说的好,说的好啊!半缘君如此才华,那王通小儿,焉能取胜?”

他压低声音道:“待十日之后,咱们这书馆凭此卷轴,定然能名扬天下了……这生意做得,这生意做得啊。”

一旁家人,也点头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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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洛阳城的雄记剪刀,突然更名为雄记商铺。

店中不再只是陈列那些剪刀了,还出现了一个个精美的匣子。门前立着一块木板,上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修得书中缘,身后美名扬。

许多人站在店外,对着木板上的字,指指点点。

就在这时候,几个书生跑过来,冲进了店中,“掌柜的,我等特来求取书中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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