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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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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言庆起了一个大早。

起床的时候,发现郑世安已经进城去了。杜如晦在林中捧着一卷《论语》,正摇头晃脑的诵读。

“杜大哥,我爷爷去哪儿了?”

杜如晦转过身,笑呵呵的回答说:“郑翁说要去城里请工匠,晌午要营建竹舍。”

“唔,那我去学舍了!”

“不送……”

杜如晦说着就转过身,捧着论语继续诵读。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弄的好像他是这竹园的主人,而自己只是匆匆过客。郑言庆苦笑着骑上驴,不过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事情吗?把杜如晦请过来,不正希望他不把自己当外人吗?

仲夏的清晨,很是清丽。

伊水在昨日晌午一场大雨过后,水位暴涨。水势湍急,发出奔腾的轰响。远处龙门山,如同披上了一层轻纱,在清晨中宛若秀美少女,楚楚动人。从东岸香山传来了寺院的钟声,在苍穹中回荡。立足伊水畔,可见香山山腰处,苍松翠柏中,隐现寺院一角。

那是建立于北魏熙平元年的香山寺,郑言庆前世还在那寺中烧过香,许过愿呢。

驴蹄声阵阵,脖儿上的铃铛清脆。

一个白衣童子,骑着一匹壮硕的青驴,在清晨中,踏踩着初升的朝阳而行……

对面行来一辆马车,当言庆和马车错身而过的刹那,只见车帘儿一条,露出一张清秀而带着稚气的小脸。

“娘,那个小哥哥,好神气啊!”

“是嘛?我家观音婢说神气,那我可得要好好看看。”

一个中年美妇探出头来,朝着言庆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突然一笑,“倒是个有趣的小家伙……行布,可识得那刚才路过的白衣童子吗?如此风度,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驾车的青年,身材魁梧壮硕。

他勒住了马车,扭头看了一眼,“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倒是听人说过,这条路是通往郑家竹园,如今被郑家的那个奇童子所有。这么一大早,莫非是郑家童子?”

美妇人一怔,“那个郑家童子?”

“呵呵,娘,您忘记了,就是那个半缘君嘛。”

“哦,就是那个创出咏鹅体,写过士甘焚死不公侯和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半缘君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

青年又上了车,催车而行。

小女孩儿忍不住问道:“娘,谁是半缘君啊。”

“就是刚才过去的童子。”

小女孩儿正想再问,却被驾车的青年抢了个先,“娘,您刚才长安回来,可能还不知道。这半缘君和他爷爷相依为命。之前他祖父还因为住所吵闹,所以推掉了郑家配与的豪宅,居住于前面的竹园里。这小孩儿也颇为神奇,每天清晨,风雨无阻地往窦家学舍求学……所以洛阳人把这条通往金谷园的路,又叫竹园书路。”

“哦?”

美妇人忍不住点点头,“观那童子,日后定然不一般。”

“也不尽然。”

青年驾着车,来到伊水桥畔。

他轻声道:“这半缘君的爷爷是个商人,所以他如今也只是个中上出身。若只是为名士风流,倒也不难;可是要想再有成就,恐怕没那么简单,终究是个浊官啊。”

“呵呵,话是这么说,却要看有没有人帮衬。”

美妇人笑了笑,“若是有个得力的人帮衬他,四品出身也没什么。只要他有那个本事。行布啊,回去之后,让你弟弟多留意些,说不定人家将来能有大出息呢。”

“那是,娘亲说他有大出息,那定然不会假了。”

青年说笑着,驾车过了伊水桥。

美妇人也不再赘言,搂着身边那抓着高鬟发式的小女孩儿,闭上眼睛,浑似熟睡……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77章 若有缘时自相逢

郑言庆来到学舍,一如平日般,整理课室。

等他整理完毕,就见窦奉节坐着自家的马车,溜溜的来到学舍门口,拎着个小包裹。

“言庆,吃饼。”

打开食盒,里面有四个甜饼。

言庆笑呵呵的捻起一个来,和窦奉节并肩坐在台阶上吃早餐。

如今,言庆在窦家学舍当中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同龄的孩子想找他玩儿,却又不敢找他玩儿。因为言庆回来之后,家里的人就告诉他们:你们学舍那个郑家小孩儿,切莫去招惹。人家是大名鼎鼎的鹅公子,年纪虽然差不多,却是有名之人。

甚至当一些小孩子想要出去玩耍的时候,也会被大人声色俱厉的呵斥。

“看看人家鹅公子,有如此名声了,下学后还会向先生求教。你们整日就知道玩耍,什么时候你们能写出咏鹅那样的诗篇,什么时候就不再管你们。”

如此一来,孩子们对言庆是即尊敬,又畏惧,还带着一点点的嫉妒。

于是,言庆就被渐渐的孤立,和窦奉节相差不多。不仅仅是蒙学课室,连带着中舍和内舍的学子,也被先生们警告,不要去招惹郑言庆。放眼整个学舍,言庆也只有窦奉节这么一个伙伴。有时候想想,郑言庆觉得,这算不算是同病相怜呢?

“郑言庆!”

阳光一暗,一个人站在了言庆面前。

窦奉节很明显的哆嗦了一下,屁股轻轻向后挪动,把身子藏在了郑言庆的身后。

言庆抬头,不快地说:“窦孝文,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站在言庆面前的,正是当初那个欺负窦奉节,后来又被言庆教训了一顿的窦家族人,窦孝文。他穿着一件蓝色布衫,蹬着一双布鞋,背着手,颇有些扭捏之态。

“哦!”

窦孝文连忙侧过身子,看看言庆和窦奉节手里的甜饼,咽了口唾沫。

“肚子饿不饿?”

言庆知道,窦孝文家里也不算富裕。家里哥七个,他年纪最小。靠着窦家分给的露田为生,能让窦孝文来读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早饭?贫苦人家勉强吃饱肚子也就是了,早饭对他们而言,显然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想都不用去想。

窦孝文脸一红,没有回答。

“请你吃饼!”

言庆拿起食盒,递给窦孝文。

窦奉节在他身后,轻轻戳了一下,那意思是说:干嘛要请他吃?

“我不饿。”

窦孝文连连摇头,手背到身后,可是那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言庆手里的食盒。

那可是洛阳城有名的饆饠甜饼啊!

郑言庆笑了,“让你吃,你就吃,少说废话。你是不是有事情找我?先吃东西,再说事情。”

“唔……”

窦孝文犹豫了一下,突然伸出手,一下子抢过了食盒里的甜饼。

狼吞虎咽,两口就是一个。

郑言庆忍不住笑了,“还剩一个,你也吃了吧。”

“这……”

“好了,别废话,吃完说事情,一会儿先生们就要来了。”

窦奉节虽然心里不满,但是却不会阻止言庆,而且也不敢……几个甜饼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是对窦孝文而言,却好像过年一样。他吃完了剩下的那个甜饼,犹豫片刻,突然在言庆身前跪下来,做势就要磕头。

“你干什么?”

言庆吓了一跳。不就是几个甜饼嘛,何至于磕头?

“郑言庆,我是来兑现诺言的。”

“诺言?”

“昨天先生讲课,说大丈夫当言而有信。我早之前和你打架,谁输了就给对方磕三个头。只是我后来……说过的话,就应该做到。”

“你找我就是这件事?”

“是啊!”

郑言庆轻出一口气,“算了,我都把这件事忘记了。”

“那怎么可以?”

窦孝文有点急了。中舍课堂虽说示意入门经史为主,但偶尔也会穿插其他的东西。

先生们若是高兴了,还会说一些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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