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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636)

“王爷,老实的胳膊废了。”

李言庆脚下一顿,旋即面无表情的走下楼。

竹楼一层,正中央是一个差不多三百平方米的大厅。两边各有三间偏房,一应两卷,也就是六间屋子的大小。

长孙无忌伤的不轻,被抬回来后,一直昏迷不醒。

李言庆迈步往屋子里走,正好和太医打了个照面。

“长孙公子的伤势不算太重,都是皮肉伤,王爷无需担心。”

“恩!”

李言庆点点头,在进屋的一刹那,突然开口道:“柳青,领太医再去探望一下老实,告诉他好好养伤,不必担心。孤这王府里,还需要有人照拂。从今日起,他就是齐王府的家令。”

每一座王府,都会有相应的属臣,也就是所谓的家臣。

不过与普通人家的家臣不一样,王府的家臣,拥有相应的品秩。东宫家令,是从四品的品秩。亲王府家令,一应从五品品秩。而郡王府家令,则是从七品的品秩。这品秩并不算太高,可身份却不一般。每一座王府中,都会设立有家令寺,负责饮食、仓储和库藏的政令。

这算是王府近臣,出门代表的,也是王府的体面。

五品之下,王府家令可以上堂不拜。只是这些人,不在吏部所属,完全有各王府主人任命。

换句话,只要不是杀人造反,地方官府无权处置。

家令在王府中,属于官小权重的人物。所需要的不是有多大才干,而是对主人的忠心耿耿。

在这一点上,梁老实已经证明了自己。

柳青一怔,脸上顿时露出喜悦之色。

他和梁老实关系不错,平日里颇受老实的照拂。此前,他还担心老实残废之后,会被赶出王府。要知道,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并不足为奇。而残废后的老实,定会面临生不如死的境况。现在。李言庆非但不赶走梁老实,反而提拔为家令,这也让柳青,更生出几分感激之情。

能遇上一个有情义的主人,那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福气。

房门关上,李言庆坐在床边。

长孙无忌看着他,苦笑一声道:“养真,我给你惹麻烦了……”

“无忌,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且不说咱两个是姻亲,就算没了观音婢这层关系。你我自幼相识,这许多年走下来,我又岂能坐视你受人欺负?你我一体,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不过是揍了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就算杀了他们,又算得了什么?你好好养病,我已派人前往巩县,过几日母亲和观音婢都会过来,想必你也不想让她们看见你鼻青蛋肿的模样吧……”

言庆和长孙无忌之间,说话非常随意。

长孙无忌噗嗤笑出声来,却又因为扯动了脸上的伤势,咧嘴不停。

“养真,你好歹也是郡王,怎说起话来,还和从前一样痞赖?”

李言庆微微一笑,拍了拍长孙无忌的手臂,“咱们相知十载……呵呵,十年前我就这模样,恐怕是变不了啦。”

无忌脸上的笑容,更盛!

“听说,你把刘文静打了?”

“恩!”

“这又何苦?”长孙无忌轻声道:“刘文静这个人的性子很阴鸷,睚眦必报。他毕竟是元从老臣,你这样揍他,恐怕会惹来麻烦。”

“哈,我是怕麻烦的人吗?”

长孙无忌撑着坐起身,“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从前你在荥阳,那就是你一人当家,你爱怎地就怎地。可现在,你是人臣,凡事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由着性子来,只怕会招惹是非。”

“是非?”

李言庆冷笑一声,“我的是非,就没有断过。”

他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向外面看了看,又坐了回来。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的晚了吗?”

“哦?”

长孙无忌当时在丰都市被打昏了过去,故而并不清楚后来的事情。

李言庆低声道:“我晌午时,在怀仁坊接待了一个客人……呵呵,你一定想不到是什么人。”

长孙无忌的眼珠子一转,用手指在榻上,写了一个‘东’字,而后用询问的目光,向言庆看去。

李言庆一怔,旋即露出笑容。

长孙无忌,果然不愧是长孙无忌,贞观名臣啊!

他的确是没有继承长孙晟的衣钵,不过却拥有者不逊色于长孙晟的智慧。只一句话,他就猜测出来了答案。这让李言庆非常惊讶!他轻声问道:“无忌,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呢?”

“自古以来,皇室无亲情。”

长孙无忌目光灼灼,凝视言庆,丝毫不以为言庆是宗室,而有所顾忌。他说道:“当年杨广和杨勇太子之争,不过才过去了二十载。有的人忘记了,有的人却不会忘记。如今的形式,与当年何其相似?太子掌政坐镇于都城,而皇子掌兵,搏杀于疆场……太子也不是碌碌之人,焉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玄机?秦王手握右统军,而赵王则坐镇武威,掌控左统军。

我听人说,秦王与赵王素来交好,而那赵王,更有万夫不挡之勇。

相比下,失去兵权的太子,如何能不心怀顾忌?此前秦王与王世充交锋,他坐镇河东却不理不问,其用意……呵呵,如今秦王拿下了洛阳,恐怕太子这心里面,会更感到不安吧。

他需要有人能压制秦王,而这个人,不仅仅是要战功赫赫,还需是宗室中人。

否则,普通外臣想压制住秦王,恐怕非常困难……而宗室中,善战者无数,却以你最为适合。”

“是李全。”

“哦?”

“太子少保李纲的侄子。”

长孙无忌笑了,“如此说来,我猜的没错。”

李言庆点头笑道:“太子已返回长安,李纲听说我来洛阳,就猜到我的目的。所以他屯兵河阳,而后派人在偃师拦住了窦郡公……太子的意思是,莫要让秦王留在洛阳,以免做大。”

“和我猜的倒是差不多……那你准备如何选择?”

随着长孙无忌的年纪渐长,经历渐渐丰富,这谋划也就越发趋于成熟。他可以从一句话中,推断出许多内容。李言庆需要这样的一个谋士,杜如晦薛收,都不见得比长孙无忌差,可是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们终究比不得长孙无忌和言庆这样的亲密。不仅是师兄弟,还是姻亲。特别是随着无垢生下李周,无忌和言庆的关系,也就变得更加亲密。许多事情,许多话语,杜如晦薛收这些人想说,却未必敢和李言庆说。但无忌不一样,他可以没有太多顾忌。

言庆道:“你以为呢?”

“我?”无忌想了想以后说:“我以为,你谁都不会选择。”

“哦?”

“考我是不是?”

长孙无忌道:“养真你现在的情况,和那些外臣外戚不同。你是宗室,这本身就是一面保护伞。

我听说,皇上和叔父情同手足。叔父薨时,皇上因大局之故,隐瞒了消息,对你定然心怀愧疚。你以清流之身份,挟赫赫战功,定会得到许多人的认可。同时皇上就算对你有所顾忌,也不可能逼迫太甚……据我推测,皇上让你去长安,其目的无非两个。其一,你在河洛根基太厚,他需要削弱你在河洛的根基,从而可以更牢固的掌控中原;其二,你失了根基,皇上会做出相应的补偿。如果能有人帮衬,甚至会让你执掌禁军……而你在长安,根基并不牢固,皇上无需太过担心,甚至你在长安做些出格的事情,皇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等情况下,以你的性子,怎可能做出选择?说不得又要左右逢源,而后谋取更多的好处。”

如果是在李言庆刚重生的时候,他会嗤之以鼻。

但是当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打下了牢固的根基,甚至进而可能在朝中自成一派的时候,李言庆的想法,自然会随之出现变化。李二,似乎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强大;李建成,也不似史书中所说的那么昏庸。这两个人,似乎都不值得自己依附。而且就算依附过去,他二人也会怀有猜忌之心。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表明立场呢?有时候,中庸也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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