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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徒(77)

灌婴不服气的说:“那你看我是那等人?”

程邈笑了,“你是上等人,将来一定能封侯拜相。”

“是吗?”

灌婴诧异的看了看程邈,“我自己怎么没觉得有这么好的命?呵呵,不过还是要谢程老你的吉言吧。不过,程先生,您既然能看出我是什么命,那阿阚兄弟的命,又如何?”

刘阚推了一下灌婴,“扯我作甚!”

程邈挠挠头笑道:“要说东翁的气象,非常的怪异。明明是早夭之相,可如今却又似乎生出了变数。东翁莫要生气,小老儿私下里曾数次为东翁望气,却看不出一个所以然。”

灌婴问:“那又是什么意思?”

程邈低下了头,犹犹豫豫的,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阚这时候也来了兴趣,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子,“程先生,您就说嘛,我不会生气的。”

“那且容我斗胆!”

程邈抬起头,凝视着刘阚,轻声道:“东翁的气象,不在命数之中……也就是说,东翁您,似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物。小老儿观气许久,却从未见到过如东翁这般古怪的气象。”

灌婴说:“程先生,什么叫做不在命数之中,不该出现的人物,又该如何解释?”

“这个嘛……我也不太明白。”

程邈的一番话,让刘阚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竭力让自己表现出平静之态,然则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六十三章 - ~绿蚁醅酒言天数~

刘阚原本不太相信面相啊,气数啊这种子虚乌有,很缥缈的东西。

可是当他来到这个世界,移魂到了一个死去的人身上以后,原来所固有的价值观,一下子崩塌了。

连穿越移魂这种离奇的事情都能发生,那些面相气数的说法,似乎也在情理中。

“程先生,您所说的那命数啊,气象啊,究竟是什么?”

程邈呵呵的笑了,“这本是很虚幻的事情,怎能用一句话说清楚?这么说吧,老子五千言首句:道可道,非常道……大概是最贴近的解释吧。东翁莫要紧张,我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您听听也就罢了。从你的气象中看,你不应存在,可您却是真实的存在。”

真实吗?

刘阚这时候也糊涂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说破的时候也就罢了,可一旦说破,总是会产生出这样那样的念想。

原本觉得自己挺真实的,但程邈那一句话,却让他觉得不真实了!

“那我的命……”

程邈说:“东翁,你要问什么,小老儿知道。只有一言奉上,你想您的命是怎生模样呢?”

声音不大,却犹如一声霹雳在刘阚耳边炸响。

我想我的命是怎样?

这也是刘阚来到这个世上后,第一次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之前,他只是浑浑噩噩的想要求一份平安,能让老娘、朋友过上好日子。为此,他的的确确的做了许多的努力。

可是最终的目的呢?

刘阚从没有想过。来到这世上,只是为了过好日子吗?

如果只是这样,他前世大可不必去做那些在常人眼里,只有疯子才会去做的事情。在这个世上,过的再好,又怎么可能比得了他在前世时那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呢?

靠在车厢上,刘阚不自觉的蜷成了一团,双手合十,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灌婴也不在多嘴,悠悠然驾着车,在蒙蒙的细雨中行进。马蹄声阵阵,悠扬远去。

******

一连六天,旅途的气氛都很沉闷。

在第七天的时候,突然飘起了雪花。不很大,可是却很扰人,气温一夜之间,变得格外冰寒。

“阿阚兄弟!”

这几天的工夫,由于刘阚情绪显得低落,灌婴没怎么打搅他。

可眼见着开始下雪了,他有点坐不住了,“前面就是张县了,咱们是不是在张县休整一下?”

“啊,休整?为什么要休整?”

灌婴很无奈的看着刘阚,苦笑道:“今年冷的早……你看这天,这才九月,就下了雪。而且看这样子,雪不会小了,大雪天赶路,有诸多不便。而且我们也需要在补充一些东西啊。”

“唔!”

刘阚回过神来,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阴沉沉的,乌云翻滚。

路边的古树早就枯了,此时挂着雪花,虽美丽动人,同时又透露出一股子肃杀的萧索。

“那就在张县休整一下吧。”

灌婴应了一声,扬起马鞭,赶着车直奔张县。

雪势渐渐的大了起来,到了正午十分,已经变成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飘落尘埃。

张县在望!

这是一座并不算太大的县城,面积也仅比沛县大一点。

位于大河下游,在一块由泥沙淤积而成的平原上,向北再走两天,就可以看见滔滔大河。

城高两丈,夯土筑成。

县城里有万余户人家,人口不足五万……

马车驶进了张县城门,由于天冷的缘故,门卒一个个也懒得盘问,所以很顺利的就进了城。

在城南角一家客栈里落下脚,刘阚独自进了房间。

灌婴苦笑道:“先生,阿阚兄弟这是……看样子,你那天的话语,到现在还在起作用啊。”

“未必!我看东翁似在考虑其他的事情,未必就真的相信我那天的胡言乱语。”

灌婴犹豫了一下,“要不,您再和他说说。”

程邈点了点头,从车上拎起两瓿花雕酒,又让灌婴把一个小鼎炉搬下来,一前一后的进了客房。刘阚正坐在屋中,用一块粗布擦拭武山剑。看他那认真的样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打搅他。

灌婴也不啰唆,跑去找店家要了些木炭,还有一桶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甚东西?”

程邈奇怪的看着那桶里东西,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灌婴说:“刚才我去找店家的时候,那主人卖给我的,说是叫做石涅,和碳是一个用处,能燃烧取暖。我看他也用这东西,而且又不算太贵,就买了一桶。”

“几钱啊?”

“这一桶一共十钱。”

灌婴一边说着,一边把那青铜鼎炉摆好,引着了火,放进几块木炭后,把那石涅也放了进去。一股很刺鼻的味道传来,让正在擦剑的刘阚一皱眉,抬起头看了过去,“好大的煤气味儿!”

“什么是煤气味儿?”

灌婴茫然的问道,“不过这味道的确是不太好闻……程先生,烦你把那窗子开一下吧。”

刘阚这时候收剑入鞘,走了过来。

看到那木桶里的石涅时,忍不住微微一怔,诧异的说:“这些煤……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不是煤,是石涅!”

灌婴很认真的纠正道:“店家卖给我的,很便宜。我正想着用它温酒喝呢。”

石涅?

这分明就是煤嘛!只那刺鼻的气味,刘阚就可以肯定,这黑乎乎的石涅,就是后世的煤饼。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煤炭就已经开始使用了吗?这倒是一个很惊奇的发现。

不过,既然用了煤饼,就要保持屋子里的通风。

刘阚帮着程邈推开窗子,风卷裹着雪花,飞进了房间里。

炉火熊熊,陶盆里的水也滚了,那酒壶里的花雕酒散发出一股醉人的香气,程邈灌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绿蚁醅新酒,红泥小火炉!”

程邈看着那酒液上泛齐的一层绿色泡沫,忍不住轻声赞了一句,“东翁的诗句,确贴切。”

“咦?”刘阚奇道:“程先生怎知得这首诗?呵呵,当时因这首诗,我还被老唐好一番责备呢。”

“诗由心生,何来那许多规矩?春秋战国五百年,风雅颂早已崩坏,上古诗篇也都随之失传。夫子撰《诗经》并不是要做出什么限制,而是为了正上古礼乐,后人却误会了。

东翁的诗,用于此情此景,再贴切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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