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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徒(552)

“参军大人,好像找到了韩信的尸体。”

突然间,有军卒高声叫喊,司马喜连忙迈步前行,在军卒的领引下。来到了一块巨石旁边。

这巨石与哨壁相连,形成了一个火焰无法燃烧到的死角。

一具尸体靠着冰冷的峭壁坐在地上,膝上横着一把宝剑,面目被烟熏火燎的黑乎乎,已看不清模样。不过看披挂穿戴,是一个将军的打扮。司马喜一眼就认出了尸体膝上的宝剑,上前一步,一把抓起来。仔细分辨了一下……片刻后,他恶狠狠的用宝剑砍在石头上,迸出火星飞溅。

“韩贼,你也有今日!”

司马喜癫狂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叫喊。

他认得这把剑,正是韩信的祖传佩剑。当年在楼仓时,韩信曾不止一次的向他炫耀,司马喜又如何能认不出来?正是这把剑,在那个晚上,斩断了他的手臂,他永远都无法忘记。

笑着笑着,两行清泪顺着面颊。不知不觉的滑落。

他收起笑声,蹲下身子,用袍袖擦拭那具尸体的面庞。不一会儿。尸体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正是韩信……

“信啊信,你怎能如此糊涂?”

司马喜呢喃道:“当年大王对你何等器重,待你若手足一般,你却为何要背叛大王?

你说张楚声势浩大,大王音讯全无……可仅仅是这个原因?就能背叛待你若手足一样的大王吗?

一步错,步步错……你可知王后为何对你不满?

她曾说过:你性情坚忍,聪慧过人。成就定然会在我之上。但你最大的毛病,却是太聪明了,聪明的有些过头,所以王后才不肯委以重任……信啊信,你当日若多一份坚持,该多好啊”

司马喜对韩信是恨之入骨,但五年的相处,那份情意又岂能割舍?

他哭了一会儿,站起身对身边的军卒道:“把韩信的尸体收敛起来。用棺椁装盛,立刻送往咸阳。

另外,加速清理峡谷山路,正午之前,必须要清理出通路,以便大军通行。

……再去通知两位将军,就说韩信尸骨已经找到,六万楚军葬身峡谷。请将军早作谋划。”

“参草大人,那您呢?”

司马喜轻声道:“韩信虽罪该万死,终究曾是我的兄弟。

我将护送他棺椁,前往咸阳……再说了,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接下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神情略有些落寞,司马喜转身离去。

渑池,楚军大营。

项羽在营中徘徊不停,不时的从口中发出几声咒骂。

范增虞子期,静静的坐在一旁。在正中央帅案的一侧,则端坐一名女子,看着项羽也不说话。

这女子,正是项羽的宠姬,虞姬。

虞姬是在三日之前,才抵达楚军大营。原本,她是留在彭城,但随着渑池战事不畅,项羽的脾气也变得愈发暴躁,甚至还出现了酗酒和斩杀军卒的事情。粮草不济,战事又不顺畅,再出现这样的事情,范增颇有些担心。他担心这军中会出现哗变,到时候可就有大麻烦了。

范增也知道,能劝说项羽的人不多。

项梁活着的时候,能算上一个;而如今项梁死了,能劝说项羽的,也只有虞姬一人。

于是范增命人火速从彭城将虞姬接到渑池。

而事实上,在虞姬抵达渑池之后,项羽的脾气随即收敛了许多。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也许这虞姬,就是项羽唯一的克星。可即便是这样,刘阚张良打定了主意,固守渑池大营,坚决不予出战……一来二去,项羽竟生出了一种,当年在楼仓城下和刘阚交手的错觉。

“刘蛮子无胆,某数次叫阵,他竟然理都不理,实在气煞我也。”

项羽不说话的时候,最让人心惊肉跳。

这一说话,范增和虞子期反而松了一口气。

“上将军,如今河洛粮草匮乏,加之天降大雪,许多将士的衣装,未能换上。长久下去,只怕会军心浮动。北蛮刘唐据守渑池,一时间也难以攻破……,以末将愚见,不如先退兵吧。”

“退兵?”

项羽一肚子的火气,被虞子期这一句话又勾起来了。

“粮草不足,让陈婴和董翳给我送来……我不退兵,不破渑池,我绝不退兵。”

他也是有些骑虎难下,原本想要在天下英豪面前展示楚军威武。却不想被刘阚给拖在这渑池城下,动弹不得。想当初,他渡过河水,信誓旦旦的发出豪言壮语,如今还声声在耳畔回响。

这时候退兵,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将军!”

虞姬突然开口,“两国交兵,不可以意气用事,当知进退才是上将。亚父和阿哥说的不错,唐王固守渑池,不肯和将军交锋,若再拖延下去的话,只怕对将军不利,还需要早作谋划。”

你道虞姬如何能说出这般得体的话语?

却是范增在头一日,私下里与她说过的……

有些话,从女人口中说出来。和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味道就会变的不太一样。

似项羽这样好强,要脸面的人。范增也好,虞子期也罢,有些话说的多了,不免会生出反感。但若是换个人,换一个角度的话,效果就会好很多。虞姬话音未落,项羽就停下脚步。

“虞姬,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将军,虞姬不过一妇道人家。如何知道如何是好?

此事你还需请教亚父……亚父足智多谋,先前就被叔叔所倚重,你为何舍近求远,来问我呢?”

“啊,亚父……”

项羽转身向范增看去,却见范增面带古怪的笑容。

要说了解项羽的人,还要算是范增。他知道项羽的秉性,也清楚项羽的问题所在。难道项羽就不想退兵吗?不,恐怕项羽现在逼谁都想撤走。可如何能体面的撤兵?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上将军,咱们虽然攻不下渑池。但也可以给唐军一些教训。”

范增正色道:“我有一计,可令唐军大败……上将军可放出谣言,说三齐作乱,然后做出慌乱之状。向洛阳撤退。唐军见我等走的仓皇。定然会派人马追击。到时候上将军压阵,在中途设下埋伏,等追兵一至,突然杀出,唐军定然大败而回……如此,上将军也算得胜退兵。”

项羽闻听此计,顿时喜出望外。

“我有亚父,胜过十万甲兵”

他兴奋的连连搓手,“最好是那刘阚追击,如此我正可将其打败,好生羞辱才是。”

虞子期虞姬兄妹,和范增相视一眼,不由得轻出一口气。

就这样,项羽立刻安排下去。

既然是有心安排,那楚军要撤兵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张良的耳中。

张良不敢迟疑,连忙派人请刘阚来到大营里。把情况一说,刘阚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乃诱敌之计”

他沉声道:“我观项籍,定然会亲自压阵,在途中设伏。待我追兵一至,而后突然杀出,将我军击溃。

未曾想,项籍竟想出这般计策。

看来楚军已经无法再继续坚持,他想要靠着这一战将我战胜,然后才有退兵的借口吧。呵呵,如果我没有接到李少君的书信,说不定还会上当。可是现在……三齐怕是还未有行动吧。”

张良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追击了吗?”

“追”

刘阚起身道:“不过我会等项羽撤伏之后,再追击……到那时候,楚军定然防卫松懈,正可追击。”

“大王神机妙算,良钦佩之至。”

刘阚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张良。“子房,只怕你和我,也是同一般想法吧。”

张良,笑而不答。

为人臣者,最重要的就是要知道进退。

该表现的时候,一定要尽量表现;不该表现的时候,就要学会沉默。张良是官宦之后,祖上曾是韩国宰相,自然清楚这为人臣之道。刘阚给他足够的权力,让他指挥兵马。已经出够了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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