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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徒(129)

“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听上去似乎悲天悯人,但在丁家族人而言,这一句话恍若晴天霹雳。

丁勉死了,丁一死了……丁家的主事人几乎死绝了。现在,轮到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了。

直到这时候,这些人才想起来,如今是大秦的天下!

他们所要面对的。不是从前的乡绅官吏,而是大秦委派下来地官员。老秦人的凶残暴虐,在六国百姓当中颇有名气。想那六国百万之众都被人家在弹指间消灭,自己这些手无寸铁地人,不好好的过日子,跑出来和官府对抗个什么?人家只需要动下指头,自己就承受不起。

雨水。顺着丁家族人的脸颊滑落。

恍若失去了灵魂一样。一个个茫然不知所措,机械的在大雨中行走。来到了濉河的河畔。

刘阚,乘一辆六辔轻车,一身兕皮甲,手握武山剑,静静地立在人前。

他这套六辔轻车,和中车府的六辔轻车相比,显然不是在一个档次上。家中最好的一匹汗血宝马,刘阚已经送给了灌婴。四匹驽马拉着一辆从库府之中翻出来,甚至生了锈迹的战车。

可即便如此,对于那些普通百姓而言,照样能产生出巨大的威慑力。

王信为刘阚驾车。

周兰骑在一匹战马上,来到轻车旁边。

“仓令大人,犯人已带到!”

刘阚点点头,面目表情的扫视四周,片刻后突然道:“襄先生,还是由您把这件事解说一下吧。”

襄强,苦涩的笑了!

这个刘阚,是铁了心要把自己拉上他的战车啊……心里并不想这么做,可是他很清楚,自己在答应刘阚的那一刻起,已经没有其他地路可走。这刘阚,小小年纪,端的是心狠手辣啊。

“乡亲们,今日仓令大人召集大家来,主要是两件事情。”

襄强冒着大雨,嘶声的叫喊:“朝廷下令修建楼仓,至今已过去两个月。可是这进度却太过缓慢,仓令大人对此非常不满。竟查证,影响进度的,正是丁勉极其族人在中间挑唆,妄图以怠工,影响辎重转运!另外,他们还暗中资助反贼,并通风报信,劫持粮道,实大逆不道。”

睢水河畔,一片寂静,只有滚滚的河水咆哮。

“襄强,你这老儿……休要胡说八道,我们没有勾连反贼。”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襄强也无所顾忌了。冷笑一声道:“证据确凿,大人在丁勉家中查到了你丁家勾连反贼的证据,如今已呈报县府。按照大秦律,勾连反贼,当株连满门,斩立决。”

说到最后,襄强嘶声叫喊。

那喊声之中,蕴含了无尽的快意。

清癯地面庞在雷雨中,扭曲地狰狞而可怖。被丁家压迫多年的怨念,在今日终于获得宣泄。

“仓令大人,还请依律处置!”

刘阚面沉似水,许久之后,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准!”

周兰立刻二话不说,挥手示意。十名秦军拖着十个丁家族人往河畔走,按在地上,手起刀落。

哦,是剑落!

十颗血淋淋地人头在泥泞中滚动。鲜血喷出,染红了白色的芦草。

“大人,我不是丁家的人,我不是丁家的人……我只是赘婿。我不姓丁,这里面没我的事。”

两名男子扯着脖子呼喊,希翼刘阚能够听到。

赘婿?

刘阚点点头:“赘婿当不在族中,死罪可饶,活罪难免……暂带下去稍候再处置,余者继续。”

两名如狼似虎好地秦军把那两个男子拉扯出来,又一批秦军拖着是个丁氏族人,往河畔走。有了打头的。就有跟随的……见到了一线生机,又有数人高声叫喊。试图撇清和丁家的关系。

秦军再次把那些人带出来,继续行刑。

这一眨眼地功夫,四十个人头落地,有十八个人跳出来表明和丁家无关。

那芦苇荡,已经一片血红。雨水也冲不散芦草上的血迹。刘阚看了那十八个人一眼,招手示意周兰过来,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两句之后,周兰点点头,让那十八个人走上前来,命秦军将铁剑交给他们。

“大人给你们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丁氏族人,还剩十三个,过去杀了他们。就能保全性命。”

所有的人,包括襄强在内,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仓令大人,端的是狠辣啊。居然想出这样的方法……

刘阚不再理睬刑场上的动静,森然说:“所有人都给我听清楚,楼仓兴建,事关重大。在开春之前。必须要将第一批仓廪修建完毕……还有那些民舍。我不管你们能不能做到。我只想说,你们必须做到。如果按期不能完成。丁家就是前车之鉴。每户出几丁我不管,我只看结果。

不过,在征役期间,无需再自备粮食,统一由官署安排。

另外,每户每增加一丁征役,可得精粟一斛。也就是说,你们出两丁,就能得两斛精粟,出三丁,可得三斛精粟。以年关为界限,每提前一日,每户可得一斗精粟的奖赏,你们考虑吧。”

精粟,那是上等人才能食用地粮食,泗洪的居民别说吃,连看都没看过。

闻听刘阚地这番话语,沉寂片刻之后,突然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而刘阚则轻轻点头:这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段,果然是不错。杀丁族以立威,以奖赏而诱人。

如此一来,这些人的干劲儿,想必会提高很多吧。

“信,我们回去吧。”

刘阚说罢,又吩咐周兰道:“周大哥,那十八个人就暂留在你兵营之中,安排人手看押,让他们先服了劳役再说。等这件事过去以后,把他们送往徐县……想必嬴壮大人应该会有兴趣。”

周兰点头,口中道了一声:“喏!”

雨越下越大,濉河对岸的荒丘上,一个粗壮的汉子趴在泥泞之中,双眸充血,看着河对岸地刑场。牙齿咬得嘎嘣直响,手握成了拳头,指甲刺进了肉里,血顺着手心,一滴滴的落下。

刘阚,狗官!

我和你誓不两立……

壮汉咬牙切齿的看着在雨中远去的轻车,在心中暗自发誓。

此人,正是丁疾!

昨日亥时,丁疾逃出了看押并不严密的官署,连夜想赶回家中,把情况通报给族老。可不成想,正看到周兰带着人,押解族人往兵营走。丁疾就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夜过河躲了起来。

本想看看情况再说,却没想到刘阚竟然在第二天就动手杀人。

丁家全族七十余口,除了那十八个叛徒之外,无一人幸存。其中,还包括了丁疾的妻儿。

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丁疾从荒丘上滑下来,仰面朝天的躺着,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

可他是官,我怎能对付他……不对,我对付不了他,可我兄长却能杀他!没错,我去找我兄长,请他带人杀了这狗官。以兄长的势力,杀一狗官,当不会费吹灰之力吧……

想到这里,丁疾陡然生出了力量。

翻身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着,很快就消失在朦朦地雨雾之中。

狗官,等我回来的时候,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第一0五章 - ~刘阚心思~

“老唐,阿阚这么做,究竟想要干什么?”

屋外,仍哗哗的下着雨。雨幕接天,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水色之中,让人有些看不清楚。

坐在厢房中,已换过衣服,缓过精神的曹参抱着膀子,静静的观看着放在鼎炉上的陶盆。水汽弥漫,还参杂着一股醇郁的酒香。唐厉用一个特制的夹子,钩住了陶盆中的酒壶,到了两爵酒之后,用从旁边的果盆中捻起一颗樱桃,往自己的铜爵里一丢,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越来越腐败了!

想当年祖父在安陵君府上时,怕也没有如此惬意的生活吧。

“阿阚想做什么?老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鼎炉里的火很旺,屋子里很温暖,曹参的脸红扑扑的,带着一分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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