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392)+番外
很快,他把身上的作训服和防寒服全脱了,身上只留了一件材质轻薄的打底T恤。
傅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重启之初,他整个人还混沌着,手臂上的伤裂得很厉害,血已经浸透了纱布,他失血过多,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他察觉到柳若松短暂地离开了一瞬,但很快又回到他身边。下一秒,一床略厚的被子兜头罩过来,同时罩住了他们两个人。
紧接着,柳若松调整了一下姿势,换到了傅延另一边,避开了他受伤的手臂,拉着他另一只手,往自己身上贴去。
傅延的手被柳若松拉着,顺着他的T恤下摆钻进去,然后覆上他精瘦的侧腰,缓缓向腰后滑去。
柳若松身体温热,傅延下意识缩了下指尖,怕自己的体温冰到他。
“嘘——”柳若松说:“别动。”
傅延果然不敢再动,他整个身体都僵成一块木头,只能任柳若松拉着他,在对方后腰处细细地摩挲。
柳若松这个角度不太好动作,也被他摸得有点痒,轻轻笑了一声,腰后紧绷成一条弧线。
过了片刻,他才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领着傅延的指尖落在某一点上。
傅延一头雾水,但仔细地感觉了一下,才模糊地发现指尖下的皮肉触感有点不对劲。
好像有点凹凸感,但又不明显。
他习惯性地皱了皱眉,指尖顺着那倒痕迹上下一探,才发现那真的是一条伤疤。长度约莫能比得上他整只手,很浅很细,如果不是有意这样一点点辨认,很难看得出来。
傅延脸色一变,本能地有点急了。
“怎么弄的?”他问。
“在深山老林里踩空了。”柳若松说。
他也没把傅延的手从衣摆下抽出去,而是就着这个姿势贴近了他,轻声说:“重启这么多次,我也记不清到底是多少年前了——有一次我去北部的无人区深林里采风,结果不小心踩空了,掉进了偷猎者的陷阱里。”
傅延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腰。
——这件事柳若松从来没跟他说过。
“其实陷阱里没什么,就是高而已。”柳若松说:“但巧的是当时坑壁上有一节凸起的木枝,所以我掉下去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了一道伤口——就在这。”
柳若松说着,轻轻在傅延手背上拍了拍。
“不太深,但流了很多血。”柳若松说:“我怕你担心,后来没有告诉你——我不想你在出任务的时候,心里还要分心想我是不是在无人区里有危险。”
柳若松说着笑了笑,轻声说:“说起来,你在这种事上那么敏锐,我怕你发现,还涂了好久的祛疤膏。”
好在傅延是个很好骗的爱人,在家里的时候,柳若松说什么,他都能轻而易举地相信,然后不去深究背后的事。
“这很危险。”傅延的声音紧绷着:“万一陷阱里有尖刺或者刀片呢。”
“对啊,很危险。”柳若松出乎意料地没有安抚他,而是顺着他说道:“你会在你的幻觉里让我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吗?”
傅延忽然被他问住了。
那当然不会,他想。
他或许会因为恐惧在幻觉里折磨自己,但他绝不会独自置柳若松于危险之地。
归根结底,傅延的认知里不存在这种概念,他觉得作为一家之主,他天生有保护伴侣的义务和责任,如果这是他的幻觉,那掉进陷阱里的一定是他自己,而不是柳若松。
正如曾经的无数次那样,傅延轻而易举地听进了柳若松的话,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他本身不是个软弱的人,但在外界压力太大时,傅延也难免需要人拉他一把,才能从粘稠沉重的沼泽中脱身出来。
“……不会。”傅延好像要保证什么一样,低声道:“永远都不会。”
他话音将落,好似才从一场漫长的大梦中脱身而出,一脚踩在了实地上。
一瞬间,那些刻意被“梦境”隔绝的痛苦重新变得鲜明起来,神经痛来势汹汹,傅延痛苦地皱紧眉头,靠在柳若松怀里发出一声闷哼。
柳若松紧张地搂紧了他,他不知道自己这办法究竟有用没用,他没修过心理学,纯粹是凭着对傅延的了解在对他对症下药。
“其实……”柳若松心软了一瞬,他握着傅延的手腕,轻声说:“就算你分辨不出来也没关系,起码我是真的,对吧。”
傅延摇了摇头。
他骨子里不是个会后退的人,就算把他摔在冷硬的砖石上打碎了,他也绝不是那种会退却的人。
傅延终于从柳若松身上获得了最后的答案,他的判断不允许他再次逃避回“幻觉”的安稳里,强迫他面对真实世界里迟来的痛苦。
有那么一瞬间,傅延只觉得烈火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