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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309)+番外

作者: 顾言、 阅读记录

贺棠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隔壁病房里,贺枫也被这动静吵醒了,贺棠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拧亮了床头灯,自己坐了起来。

他被培养皿踹裂了三根肋骨,胸口绑着固定带,病号服只随意扣了两个口子,衣襟处露出大片的白色绷带痕迹。

“队长怎么了?”贺枫问。

贺棠坐回病床旁,伸手给他拢了拢衣襟,顺便把隔壁病房的事儿跟贺枫说了。

末了,贺棠咬了咬唇,小声说:“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嗯?”

“不知道,说不出来。”贺棠撇了撇嘴,说道:“就是一种感觉……?我总觉得小柳哥和队长他们俩之间,好像有一种特殊的秘密气氛。也不是说夫妻之间那种亲密感,而是我总觉得,他们俩好像对很多事都心里有数,有一种没理由的自信。”

“比如呢?”贺枫问。

贺棠想了想,摇了摇头。

“没有比如,我也说不出来具体什么事。”贺棠说:“如果你非要问我,我只能说是气氛,或者感觉之类的。”

“小柳哥就算了,我不了解他。但是队长这个人,又谨慎想得又多,从来也不横冲直撞的。”贺棠说:“他也让我有这种感觉,就很奇怪……哥,我是不是有点疑神疑鬼的?”

贺枫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贺棠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有时候会转化成危机意识,玄得不行。贺枫没有武断地否定她的猜想,只是问道:“你觉得是不好的事吗?”

“那倒没有。”贺棠懒懒地往前一趴,趴在贺枫腿上,扬起脸看着他:“我就是随便一说。”

“那就不用太在意。”贺枫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小丫头片子,天塌下来也砸不着你,一天到晚想得那么多干什么。”

贺棠没好气地拍了一把他的手背,作势鼓了鼓脸,磨着牙“威胁”道:“我不是小孩儿了,游隼中校,我的服役年限已经算是个老兵了。”

贺枫弹了一下她的脑瓜崩。

“你就是升到少将也没用。”贺枫说:“公是公私是私,只要这个队里还有我,你就永远是个小丫头。”

贺棠撇了撇嘴,捂住脑门,小声哼哼:“那也不能都是你和队长来扛啊,打游戏还有个轮换制呢,都你们往上顶,时间长了磨坏了咋办。”

“那时候就再说退休的事。”贺枫看向雪白的墙壁,幽幽道:“等到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再站出来吧。”

隔壁病房内,柳若松反锁了病房门,然后从应急柜里取出药箱,重新坐回了床边。

他把傅延肩上开裂的伤口重新包扎好,然后拉高被子,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

傅延在睡梦中也不大安稳,他眉头紧锁,脸色惨白,身体时不时会病态地痉挛一下,又很快被镇定药物控制住。

柳若松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缓缓伸手握住傅延被子下微微发抖的手,弓着背把额头递了上去。

当着贺棠的面,他不敢表露出什么,现在夜深人静,独剩他一人清醒的时候,那些情绪才后知后觉地返上来,如凌迟一般一寸寸剐着他的心。

柳若松疼得喘不过气,他断断续续地抽了口凉气,用力地把身子弓起来,下意识捏紧了傅延的手。

刚才傅延醒来的场景历历在目,柳若松不敢回想,却又忍不住一遍遍地在脑子回放刚才的情景。

他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非要说的话,他只觉得傅延像是被什么东西打碎了。

从小到大,从柳若松认识傅延开始,他就从来没有主动跟柳若松诉过一次苦。

他坚韧又理智,仿佛天塌下来都压不断他的脊梁骨,无论遇到什么事,他从来都是给所有人当主心骨的那一个。

柳若松曾经戏言,说佩服他的“钢铁神经”。这话一半是调侃,一半也是真心佩服,因为他从没见过傅延崩盘,他好像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稳如泰山的那一个。

无论情形多差,他总能给所有人当后路。

可刚刚,他就像一块成色质朴硬玉,被命运毫不留情地打碎了。

柳若松本能地不想用“破碎”来形容傅延,但一贯擅长创作和共情的他脑子里一时竟然想不出别的词。

柳若松曾经看过一部电影,一个年轻母亲丢了自己的孩子,苦苦寻找二十年,最后发现她就住在丢失地一百米外的筒子楼里。

二十年间,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他们没有一次遇见。

命运好像就是这样的东西,人在命运下会显得非常渺小,无论怎么拼尽全力地挣扎,如果它想要伤害你,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