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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245)+番外

作者: 顾言、 阅读记录

“你会永远爱我吗?”柳若松说:“如果我变成了个坏人呢。”

电话对面的傅延沉默了两秒钟,他没有像普天下所有沉溺恋爱的年轻人一样立刻表忠心,而是抿了抿唇,追问道:“坏到什么程度?”

“可能很坏吧,自私自利,阴谋诡计,杀人放火之类的?”柳若松笑了笑,他刻意将语调处理得很轻松,想要努力让这个话题听起来像一个玩笑:“或许像阴谋家那样,或者像政治家一样……我也不太清楚。”

然而傅延没当这是个玩笑。

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追问道:“为什么呢?”

柳若松愣了愣。

傅延这个反问不在他的预设之内——他还以为凭傅延那个木头一样的脾气,会习惯性地说一点家国大义之类的话,劝他两句,或者是安慰几句什么的。

但柳若松没想到,他一不说教,二不制止,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原因。

“……什么为什么?”柳若松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傅延靠在五金店的货架上,将微微发烫的手机换了一只手:“人的行为是有规律的,就算‘坏’,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变坏……总是有理由的。”

“我认识你,了解你,跟你一起组建家庭这么多年,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某一天你真的性情大变,一定有合理的原因。”傅延的声音顿了顿,说道:“既然如此,我能理解你。”

柳若松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心里胡乱地搅成一团,正事儿和私心团成乱七八糟的浆糊,把他整个胸口塞得满满当当。

在开口之前,柳若松不知道自己想要个什么结果——他这样质问傅延,本质上是因为自己良心未泯。他到底不像邵学凡,有真的拿人做刀的狠心。做了决定是一回事,心里高不高兴是另一回事。

所以如果傅延公事公办地否认,他会伤心;但傅延如果一昧地哄他,他也不见得多高兴。

可傅延给了他一个新的答案,既好像是A、B之间讨巧的第三选项,又好像是傅延一贯的答案。

柳若松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胸口发涨,噎得他难受。

他知道这个话题应该结束了,可他过于不安,于是还想掰开了揉碎了,听一句切实的准话。

“如果……如果我做了很严重的错事呢。”柳若松说。

“如果事情没发生,我的态度是不太赞同;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了,那要视情节来决定怎么弥补。”傅延很耐心地说:“但还是那句话,站在我的立场上看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理解。”

柳若松背靠着板墙,缓缓向下滑了一截,蹲在地上,捂住了眼睛。

“……你徇私。”柳若松声音发闷地说。

“或许吧。”傅延低声说:“我也是人,是人就不能免俗。”

列车驶入了一段山间隧道,通话信号收到了影响,傅延的声音滋啦了一声,变得有些模糊。

“对我来说,哪怕你真的干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我心里也总会给你找理由的。我会想是不是我不够关心你,或者你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哪怕什么都没有,我也会想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不得不这么做——你是我爱的人,我理所应当就想给你找借口。”

“客观上,我们都要为所做的事情负起责任。”

“但情感里,我的本能和潜意识不允许我接受你是那样的人,所以我不能、也永远不会对你感到失望。”

柳若松颤抖着吐出一口浊气,掌心里晕开一片湿润的痕迹。

在这次醒来之前,他曾在一个诡谲的幻境中浮光掠影地擦过一眼——在那片深青色的云雾里,他和傅延明明都在下坠,可却越离越远,他越想看清对方,对方消失得就越快。

所以柳若松很怕自己和傅延“坠落”到不同的境地去,从此走向两个方向。

可现在,他脑子里仿佛无来由地冒出了一个画面——好像那深海的影子身上延伸出一条极细的线,逆着云雾的气泡一路向上,缠在了他的腰上。

此时此刻,他终于借由那条线和傅延重新回到了一个平面上,去往了同一个方向。

高铁飞速穿过山体隧道,外面的景象骤然大亮,通话信号恢复良好,傅延的呼吸声近在耳畔。

“哥。”柳若松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傅延很快说。

“好了,我随口一说的。”柳若松终于真情实感地笑了笑,他用手背蹭了下眼角,小声嘟囔道:“我还想好了要跟你退休之后一起去种小番茄呢,不会玩脱的。”

傅延:“……”

小番茄?傅上校狐疑地想: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搜肠刮肚地在脑子里找了半天,确定没翻出小番茄的相关未来规划,正想细问,就听手机传来一阵低电量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