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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148)+番外

作者: 顾言、 阅读记录

“没事!”然而十六七岁的少年最是要面子,邵秋不肯让方思宁看扁他,装得神色自然,一摆手,嘴硬道:“去哪屋都差不多,我给你写个求学业的不就完了。”

他说着从案台上拿过签字笔,十分不讲究地在姻缘带上写了“金榜题名,事业有成”八个大字,末了还添上了方思宁的名字。

少年心思如雨如雾,朦胧且多变,连邵秋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带着方思宁跟着一堆小情侣去求姻缘到底是“无意为之”的巧合,还是冥冥中有什么在牵着他。

那天天气很好,但方思宁的皮肤有些凉,邵秋拉着他的手,像是拉着一块薄薄的冰。

在酷烈的阳光下,邵秋想要招呼方思宁脚步快点,可一回头间,却发现他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条狭窄的走廊。

盛夏的日光更毒更辣,空气中都泛起细碎的尘埃碎屑,老式文化宫内到处都是腐朽的木头气味,被阳光烘烤出一种近似烟草的香味。

邵秋手里攥着一张薄薄的信封,趴在门卫室的窗户旁边,兴致勃勃地等着方思宁来见他。

他心思雀跃,度日如年,不知道在心里轮转了多少个春秋,才把想见的人盼到眼前。

方思宁穿着一件素色的T恤衫,从大门外冲他跑过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你可算来了。”邵秋攥着那张信封,心脏怦怦直跳,还非要装出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紧张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跟你说件事儿——”

“小秋,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几乎是在他开口的同时,方思宁一把攥住邵秋的肩膀,惊喜道:“我能去做邵学凡的学生了——”

他的声音似远似近,少年与青年的面容重叠交合了一瞬,又转瞬间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个体,邵秋心里霎时间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可这股情绪还没来得及爆炸,就转瞬间发酵成了一种深重的痛。

他从噩梦中骤然惊醒,胸口起伏不定,被厚重的被褥压得上不来气,浑身都汗湿了一大片。

LSD的后遗症,邵秋想,噩梦缠身,认知错乱,焦虑惊恐……有什么都不奇怪。

他的眼珠迟缓地动了动,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今天是个难得一见的大晴天,阳光炙热地顺着他半开的窗帘落进来,把他的被子都烘成了一块热炉。

邵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赤着脚站起身来,走到卧室里间,拉开了他床头柜的抽屉。

他东西不多,里面零碎装着手表手机等个人物件,邵秋伸手把那些东西扒拉到一边,然后掀起垫在抽屉下的纸板,从简陋的垫子下抽出了一封没拆封的信。

因为时间久远,牛皮纸的信封泛白褪色,只有上面的胶口依旧严丝合缝。

梦里那封没送出的信跟邵秋眼前的景象重叠,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从抽屉里摸出了一只打火机。

邵秋按下滑轮,将信封一角凑近了火苗,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悬停在半空中,半晌没往前送一点。

他面无表情地跟那只打火机“对峙”了一会儿,脑子里天人交战了半天,最后大约是没说服自己,于是轻飘飘地甩灭了火苗,又将这封信原封不动地塞回去了。

邵秋垂着头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略长的刘海垂落下来,遮住了他一点眉眼。

片刻后,他从旁边拿起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转身出了宿舍门。

他还记得傅延之前说的“亚当事件”——傅延当时苦于没有证据,权限不够,无法执行这样远距离的任务。

但现在他回来了,带回的信息更精准、更紧急,如果换了他去说,性质就会完全不一样。

邵秋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失去挚友的痛苦转化为一种浓烈的仇恨,恨不得乔·艾登立马从天而降被他亲手绳之以法。

可邵秋没想到,他推开赵近诚的门时,邵学凡也在里面。

这位年迈的老人显然已经重新获得了极大的权利,他穿着一身实验制服,跟赵近诚分坐在办公桌两边,正在对照着文件夹逐条提出自己的要求。

邵秋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邵学凡转过头看向他,眼圈登时就红了。

“小秋。”邵学凡说:“你瘦多了。”

邵秋微微拧起眉——邵学凡真心实意,但邵秋却连多看他一眼都嫌烦,自顾自地走到赵近诚身边,把手里一份情况说明报告递给对方,什么都没说。

邵学凡没在意他的冷淡,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邵秋一圈,扶着桌子站起来,甚至想上手摸摸他的脸。

邵秋向旁边侧了一步,冷声道:“你别碰我!”

“我是担心你!”邵学凡急切地说:“这些天,我天天吃不好睡不好,做梦都在想你是不是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