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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129)+番外

作者: 顾言、 阅读记录

地下室是钢制结构,因为电力不足的缘故,大部分区域都是黑暗的,方思宁在狭长的走廊里摸索着向前,身后一直不远不近地缀着规律的脚步声,催命一样。

邵秋住的依旧是之前那间禁闭室,但在方思宁的据理力争之下,他们给邵秋加了一张防风毯,方思宁推开房门走进去时,邵秋跟他早上出门时并没什么两样,依旧躺在角落,胸口细微地起伏着。

他左手手腕被一副精钢手铐挂在墙上,软软地垂吊在半空中。

方思宁踉跄着走到他身边跪坐下来,借着身体的遮挡从袖口里抽出之前私藏的那根针剂,小心地撸高邵秋的袖子,将药品注射进他身体里。

黑暗里,他看不清太多细节,一切只能凭习惯和感觉,做完这一切,方思宁才终于松了口气,后怕地把针管藏在邵秋身下的防风毯缝隙里。

他心脏怦怦直跳,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搞暗度陈仓,无论试过多少次,他还是紧张的要死。

方思宁藏好了“罪证”,听着门口监视的脚步声远去,伸手摸了摸邵秋的额头。

可惜他自己现在体温也不怎么正常,很难确定邵秋是不是有好转,

他在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收回手,自己的手腕却忽然被人攥住了。

方思宁低头一看,才发现邵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睁着眼睛,不知道是在黑暗中看不清东西还是怎么,眼神茫茫然不聚焦,看着有点可怜。

“小秋。”方思宁连忙叫他。

邵秋没有说话,他的眼珠迟缓地转动了一下,眼神最终落在方思宁脸上,逐渐汇聚成一条线。

“你——”

“你感觉怎么样?”方思宁急切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你一直在发烧,我不是临床医学专业,不敢给你下大剂量的药。”

邵秋疑惑地拧紧眉头,他似乎反应了一下,然后才从这句话里挑出了最感兴趣的一句。

“药?”邵秋问。

方思宁迎着他的目光,小心的抿了下唇,迟疑地告诉他:“我答应他们的要求了,所以他们答应给我药——你一直醒不过来,我很担心,所以我只能……对不起。”

方思宁显然怕邵秋误会什么,解释得很乱。

“你不用为了我答应他们任何事。”邵秋喘息着,声音很轻地打断他。

方思宁:“我——”

“当然,你也不用为了我不答应他们。”邵秋很快又说:“一切凭你自己决定……挑选对你有利的路走,如果他们能保证你的安全,我们也没有资格要求你保持立场忠诚。”

方思宁愣了愣。

“我不该救你吗?”方思宁低声问。

“我很感谢,但实际上你没有必须要救我的义务。”邵秋说:“我没有保护好你,没完成我的任务,是我的失职。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小秋。”方思宁沉默良久,忽然道:“你还是怪我。”

邵秋似乎是体力不支,他胸口上下起伏了一瞬,半合起了眼睛。

“……我确实一直没有真正跟你解释过,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念这个专业。”方思宁低声说。

邵秋没有睁开眼睛,但他的耳朵动了动,在黑暗里很不起眼。

“我高三毕业那年暑假,你还记得吗。”方思宁忽然说:“我去了一趟为期半个月的夏令营,但是快两个月了才回来。”

邵秋轻轻地吸了口气,他想打断方思宁让他别说了,这没意义,可他控制不了自己,还是想听。

“我们当时去了非洲,本来只是想日常采风加毕业旅行,但过去之后,向导告诉我们,那年的水好,风也不错,可以去更远的地方玩玩——于是我们去了非洲更西部。”方思宁说:“我在那认识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我刚到的那天晚上,她们一家负责接待我,她偷偷塞给我一块抹着奇异果汁的面包,她很友善,我当时觉得她简直像花朵一样可爱。”

邵秋的耐心开始逐渐下降,他不知道方思宁跟他东拉西扯的这些,到底跟“解释”有什么关系。

“但是半个月之后,她就死了。”方思宁忽然道。

邵秋猛然一愣。

“她是病死的,我们到那地方没多久,当地就突然蔓延了一场传染病,周边几个村子都没能幸免。”方思宁说:“我们落脚那村子穷得叮当响,那个接待我的小姑娘死的时候七窍流血,浑身都是出血点,拉着我的手用当地话一个劲儿叫着神明的名字,哭着求求我救她。”

邵秋不着痕迹地吸了口凉气,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点预感。

“我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把身上的所有急救药都给他们了,但是没用。”方思宁说:“向导见多识广,当天就把我们搜罗起来一卡车拉走了——当时他们村子里八成以上的人都死了,大多死于出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