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同情(85)

电话那端传来嘤嘤的哭泣，车小车就这样拿着电话静静地等着，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小白大姐说话了：“我不知道该怎样称唿你，小白的事就先麻烦你了，我公公正在住院，我不能去那边看他了，等明天我去告诉阿爸，看看他怎样安排，到时我再给你回电话，谢谢了。”

“好的，您放心好了。”

挂掉电话，车小车想着小白的家人得知这个噩耗，一定会大受打击，毕竟是血肉之亲，不禁心生怜悯。

畲一成还伏在小白的身旁，紧紧地握着小白已经冷去的手。小白的脸一如他的名字，惨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那乌黑的发色将他区别于盖在身上的白布。

车小车想着自己从来都没跟小白合过影，于是打算从他手机找张照片留作纪念。打开相册，里面的照片寥寥可数。一张他阿妈的，三张工作酒吧的，一张和畲一成的合影，还有一张是偷拍的畲一成，再就是一段视频。

车小车点开视频，是小白自己拍的：

“小车，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交到你们这些朋友，让我在这座陌生城市不觉得孤独，让我的生活有了温度。但是有一件事在我心里放了很久，我一直想告诉你，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所以就录了这段视频，但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发给你。你还记得有一次林放来酒吧喝醉，是我们两个人送他回去的事吗？当时我并没有上楼，当我往回走时，发现林放的手机落在了车上，于是我让司机送我回去。当我上楼后，发现林放家的门没关，我就进去了，然后把手机给林放放在床头柜上，我准备离开时，林放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不让我走。后来我们就——不过没有到最后一步，当时我真的昏了头了，如果我坚决一点，就不会发生了，对不起，小车，真的对不起。”

小白像忏悔一样，羞愧涕零。

车小车看完视频，然后点击删除，确认。

他想在意，但却希望是对着活生生的小白，质问他，甚至是给他一拳。但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在生与死的面前，还有什么是值得计较的呢？

原来林放一直以来都把那晚的小白当作了自己，所以在他心里，车小车早就与他心意相许，所以才会对车小车有疑惑有不解。

谢谢你小白，是你让我更早一步走近林放，车小车将小白的手机放在胸前心中默念。

第96章

第二天一大早，小白大姐就打来电话，支吾了半天才将大致意思讲清楚。原来，小白阿爸以农忙，出门不认路为借口不想来海市，而家里其他兄弟姐妹也各有理由，虽然大姐想来，却实在走不开，但特别希望小白能魂归故里。

车小车不由感慨，自己竟想多了，小白的死竟抵不过他给家族带去的耻辱感。

最终，车小车和畲一成商定亲自送小白回乡安葬。

整理小白遗物时，车小车在小白的钱包里发现了他的身份证，本以为小白是他的姓氏，又或者因为皮肤白皙而获得的绰号，没想到他的身份证上分明写着：白小白。

畲一成紧紧抱着放着小白骨灰盒的包，一路上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好在是乘坐飞机，路途才不算那么漫长。

两人到达四川乐山时，天空已经飘起了小雨，细细绵绵，不一会就在人的发梢洒下一层雾气，然后慢慢浸湿，顺着脸颊流下来。

两人冒雨赶路，到达小白村寨所在的镇子，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有个师傅愿意送他们进寨。

蜿蜒的山路，穿过层层林木铺就的浓墨碧绿，在春雨的洗礼下分外明目，车子随着马达的轰鸣越来越颠簸，湿冷、饥饿、疲惫，似乎都已被裹在心头的重重伤感驱赶殆尽。林子里传来放牛人不着调子的情人离歌，让这午后的天幕一下子平添了一层空寂和落寞。

畲一成脸上的雨水似乎多过车小车，眼角落下，汩汩划过。

车子大约在林间穿梭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云雾笼罩下那几处四散零落的竹楼孤单的伫立在坡间。

小白的大姐远远的站在路口的石桥上焦急地眺望，当车子出现在视线中，她哭喊着奔向他们。

虽然只是她一个人，但这撕心裂肺的哭喊足以感天动地，车小车、畲一成潸然泪下。

没有灵堂，没有仪式，甚至连一块象征性的白布都不曾悬挂，小白大姐木然地抱着骨灰盒向寨子后山走去，车小车和畲一成一路跟随。

小白的阿爸和一位兄弟拿着铁锹站在早已挖好的小小墓穴旁，神情淡然，毫无悲伤，没有一声哭泣，甚至连一句迎接小白的宽心话都不曾违心地说出。阿爸示意大姐将骨灰盒放进去，然后两人以农家人干农活特有的麻利劲将墓穴掩埋，起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