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请你坐在月明里(212)

至于,宋堰桥这头,老妈在那里嚼女人话,他不稀罕听。借着上洗手间的由头,跑到茶馆的后巷里抽烟了。

周和音找过来的时候,有人第一时间踩灭烟头。

周和音没问他抽烟的事,只问他,“什么时候动身?”

“老傅调令结束。”

“上回你帮傅雨旸找地方拍视频,我还没有谢谢你。”

“我帮他,没有帮你,不必谢。”

周和音笑,“我其实有点意外,你会愿意跟着傅雨旸。”

只比她小一岁的宋堰桥,忽然偏头过来汇她一眼,“你是在笑话我?”

“相反,我在佩服你的坦诚和勇气。”周和音认真回答他,也告诉堰桥,“傅雨旸就那么个人,他带你在身边,绝不只是因为书云的缘故。”

“还有什么缘故?”

“他喜欢你的脾气,和他那时候很像的臭脾气。”

“这是未来舅妈的临别箴言?”

周和音比任何人都坦荡真诚。“未不未来,我都不吝啬告诉你们。”

她把傅雨旸举荐自己秘书的事告诉堰桥,“确实他无论是领导还是舅舅,都不会把偏袒或者欣赏挂在嘴边,对于知遇之恩,最好的还报,就是做到也超过他的期许。”

这里好热,周和音讲完她想说的,就要进去了。走到门边,冷不丁地回首过来,朝堰桥,“哎,你知道和音玫瑰嘛?”

白衫的人不应她。

“反正就是一种玫瑰花啦。其实我觉得,有时候有些人真的想得太多了,花店里的玫瑰,经过的人,看一眼,觉得好看,喜欢,又有什么呢?对不对!”

宋堰桥两手抄袋,夹巷里空调的外机嗡嗡作响,他朝臭屁的人狠狠蔑视一眼,“太吵了,没听清你说什么。”

*

傅雨旸的调令还有一周到期。

他每日的工作行程排得满满的,应酬交际也满满的。

满到他夜里两点多来周和音住处,与周公缠绵的人怎么也喊不醒,某人不乐意,死活要她醒一下,和他说句话再睡觉。

觉头上的人,才不听他。

他便拿别在外套里衬口袋上的一支钢笔即兴在她脸上画猫猫的胡须。

迷糊的人捉住他的手,就着他的腕表看时间,然后喊救命,求他睡觉,无比认真地说教他,“为了我,请认真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好不好!”

傅雨旸也求她只醒一秒,回答他一个问题就好。

“什么?”

“S城随意落脚一处,最远,能接受离你父母多远的车程?”

周和音不懂他的意思,却被他的问题问醒了,唇边两撇促狭的胡须,然后迷蒙的眼睛,盯他出神,“什么意思?”

“回答我。”

“你当初那晚来S城,高铁几个小时?”她反问他。

傅雨旸认真想那次,好像是六个小时。

哦,原来,最远不过六个小时。

于是,周和音认真答复他,“不超过六个小时都行。”

“周末,陪我见个人。确切说,是人家想见你。”

“谁啊?”周和音最讨厌卖关子的人,一下,弄得她瞌睡全没了,死活缠着他要他告诉,见谁?

傅雨旸抛下她,去洗漱。只说是个很吹毛求疵的人,见了也白见的主。

*

到了周日这天,天光久违得好,炎炎烈日。

邵春芳难得下午没事,约了书云来家里,教她酿黄豆酱。

邵春芳自打老母亲过世后,许多日常的手艺早就抛开了,一是端午包粽子,二是夏天酿黄豆酱。

就这短短一周,邵春芳和书云的话匣子,压根不是打开,是泄洪一般。

春芳女士朝书云抱怨,她那个婆婆呀,当真是个女先生,凡是女人会的,梁老师一样不会。

这些年来,周家吃的许多年节的东西,都是邵春芳从娘家拿回来的。后来老妈妈过世了,就买现成的了,要不就是邻居给点。

偶然说起黄豆酱,书云说她会,她可以教春芳酿。

周日这半天,两个勤劳的妇人,在南楼的平台上,把煮熟的黄豆子细细地掺滚上面粉,这层包衣很重要,也是蜕变的开始,能出鲜美的豆酱就靠这一层质变的“霉曲”。

一粒粒裹上面粉包衣的黄豆,书云教春芳把它们铺匀在竹扁上,铺上一层干净的毯子,由它们上面隔绝空气,下头又能散热透气,搁置在阴凉通风里静静地捂。

一周后,会出现黄绿色的霉曲,剥开绒毛,下头干净抖落的孢子粉。

那时候再用盐汤下缸。

书云说得头头是道,春芳女士属于耳朵听懂了,脑袋没懂,手更没懂。

看热闹的周和音,干脆替春芳女士开麦,“书云老师,您下周再来一趟,指望我们春芳女士,这缸酱估计又白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