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久丹青色半销(104)
可是现在,他完全没有那个斗志了。
他不懂作画的意义何在,既救不了邵二雪,也帮不了揭傲,更救不了这个国家。
柳时颢停下来休息,然后看了看床上的苏诗青,说道:“眉生,你来帮我看看,为何这个鱼总是画不好?”
苏诗青凑过去看了看,发现他绘鱼的技艺已是相当精湛。
只是因为观察的都是缸中的鱼,多为静态,因而缺少了一些变化,有雷同之弊。
画鱼,不仅要观察其形体,还要观察其动态,要勾厾相结合。
有的先勾后厾,有的先厾后勾,其法随不同的鱼类而变化,有时也可以用不同的方法画同一种鱼类。
“时颢兄,这个鱼你要分不同的鱼类和状态来画。鱼在水中静止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动,但还是有些许波动的,比如胸、腹部各鳍会微微摆动,而尾鳍少动,但是不同的鱼又不一样,像金鱼的长尾,呈下垂状。”
苏诗青说着自然而然地提起笔蘸墨,然后在纸上用墨线勾勒出金鱼的形状,再用浓淡结合的墨着各部分结构和轮廓。
接连画了好几条不同状态的金鱼,每一条都像要跃出纸面一样生动。
“鲤鱼,我通常都是用朱磦先画出背脊,然后趁手勾上轮廓,再逐步添补细节,最后点上深红和黑色斑纹。黑鱼……最好是再添补些浮萍、花卉之类,使鱼隐现于花叶之中……”
柳时颢认真地盯着苏诗青那灵巧的笔锋,在纸上描绘出一条又一条生动活泼的鱼,内心惊叹且激动的同时,还有些许嫉妒。
“你为何能画得如此精妙?”
同样是观察鱼,苏诗青画的更加细节更加生动,不像他的那般死板。
“我观察的鱼可不比你少,想当初,为了画鱼,我可是时常在水下憋气呢。”
那个时候,他时常拿着根竹竿,潜在水下观察鱼的形态和动作,一观察就是好几个月,皮肤、眼睛都泡出毛病了,简直可以用癫狂来形容。
柳时颢叹道:“可是最近,那个曾经对作画怀着一颗赤诚之心的人却不见了,你究竟还要这样颓废度日到几时呢?”
苏诗青扔掉手中的笔,无所谓道:“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柳时颢感到无奈。
“是因为邵大人,所以才这样吗?”
“是!就是因为我,寒夙兄才会被流放!画画有什么用?现在整个国家处在风雨飘零之中,我们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没有去保家卫国,却整日躲在这里吟诗作画,像什么样子?”
还不如像揭傲那样,弃笔从戎,为百姓出一份力。
“谁说救国就不能画画了?如你这般国家就不飘零了吗?”
苏诗青被柳时颢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气急败坏地嚷道:“别说了!过两天我就离开图画院,去从军!”
说完,气呼呼地往外面走去。
“你疯了?”柳时颢一脸震惊,“哎,去哪里啊?”
“不要你管!”
柳时颢望着苏诗青离开的背影,可惜地叹了口气。
……
夕阳如绸缎一般缠绕在天空的尽头,染上绚丽多彩的颜色。
太子府内。
皇太子提笔在白纸上缓缓勾勒着,线条时而粗犷,时而细腻,一时让人看不出他在画什么。
三皇子皱起了眉头,但是,他又立即隐藏起这个表情,等待皇太子开口。
渐渐地,在游移的线条的组合下,头身及尾部慢慢显露出来。
皇太子习惯性的微笑着,那是一种完全不受感情左右,如同面具一样的微笑。
“最近有什么动作?”
三皇子赶紧回答道:“嘉皇叔正在带兵围剿录州那边的叛军,但是感觉有点奇怪,叛军的头目离火明明已经被我们所杀,气势却依旧猖盛。”
皇太子漠然一笑。
笔尖蘸着清水,然后稳稳地落笔,皴擦出鳞片的层次感,最后用狼毫尖锋勾勒出须线,至此,一条呼风唤雨的银龙彻底腾跃在纸上。
“世上所有奇怪的事都会有破绽。”
“皇兄的意思是……我们的事出了纰漏?”
“你们以为城墙上的那颗头颅真的是离火吗?”
三皇子吃了一惊:“竟然不是!难怪叛军的气焰如此嚣张!”
皇太子冷冷道:“凡事多思考,而且所用之人若无把柄在手,定然不能全信。”
“明白了皇兄。”三皇子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皇兄,父皇的病情怎么样了?”
提笔的动作忽然停止,皇太子望着画,若有所思。
“一直都在掌控之中,不过……你得小心你说的话,毕竟得民心的事,暂时还不能如为兄所愿。”
“是皇兄。”
皇太子的意思很明确,病重的嵩帝只不过是他的傀儡,只有嵩帝的“病情”稳定,他才能利用这段时间巩固自己的实力和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