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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玫瑰(出版书)(76)

她低声微笑:“伯爵,我敢用一千个金币打赌,他们心里肯定是那么想地。”

费迪南伯爵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肩上阖起眼睛喃喃的女子,眼神变幻。

“我非常厌恶翡冷翠,这个号称诸神宫殿的圣城。”她闭着眼喃喃,“在我看来,翡冷翠就像是一个建立在沼泽上的大花园,上面鲜花盛开。底下却埋藏着无数污秽和尸体——嗜血的兽类和蚊蝇从四方闻风而来,在血腥腐臭的权力之源上繁衍争夺,簇拥吮吸。”

费迪南伯爵默默的听着,唇角弯起了一个弧度。

“公主原来是个诗人,”他微笑,“不过,您这是在说在下么?”

阿黛尔笑了笑:“伯爵当然也不能例外。不是么?”

“啊,真犀利呢。”费迪南伯爵大笑起来。“但苍蝇也会有苍蝇的梦想。”

“你说得对,伯爵。”阿黛尔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可是像我这样的女人,却根本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如果剥离了教皇之女的荣耀,我或许还不如台伯河上那些船妓——至少她们明白自己为何活着。”

“嘘……千万不要这么说。”费迪南伯爵阻止了她,眨眼微笑,“就算此刻正在和一只苍蝇共舞,也不必为了安慰它而自贬身价吧?”

她微笑起来,在舞曲中抬头看着他,那人的眼睛看不到底。

舞曲结束的时候,他把她送回舞池旁的沙发。阿黛尔却忽然开口:“伯爵。从下一次的舞会开始,请你不要来了——我也不会再邀请你。”

费迪南伯爵脸上的微笑凝定了一瞬,注视着她。

“不,正好相反,我刚有了一个跳舞的大计划——”他扬了扬眉。露出一口雪白地牙齿,“我决定从下一次舞会开始,再也不让别的男人有邀请到公主的机会。”

“不会有别的男人再敢邀请我了。”阿黛尔悲哀的笑,看着沙龙上三五聚首的艺术家们,英格拉姆勋爵正在远远注视着她,眼神里带着某种复杂奇特的光芒——在他的身边,已经不见了那个好友拉菲尔。

阿黛尔叹息:“已经有五具尸体从台伯河上浮起。我不想再看到第六个。”

费迪南伯爵盯着她看了片刻,眼里掠过一种奇特的表情。忽然重新拉紧了她的手,在第二支舞曲响起的时候把她带向了舞池。

“如果您不准许我在翡冷翠与您见面,那么——”他俯下身,在她耳畔轻声道,“就让我把您带回卡斯提亚,永远的在一起跳舞吧。”

阿黛尔全身一震,吃惊的抬头看着他。

“我不是在开玩笑,公主。”他低声在她耳边道,语气凝重,“这是求婚,请您务必明白——如果您愿意,我想带走您。”

她在那样的语气里颤抖,仿佛一瞬间被某种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击中,竟然无法回答一个字——是的,这个人是在提出大胆的建议,在向她描述一种全新的生活!永远的离开翡冷翠,离开那些令她不安的人和事,在碧海的那一边平静安宁地生活到死。

这样的生活……是可能实现地么?或者,是值得冒险去试一试的么?

舞曲在回旋,无数的灯火在闪烁,华丽的裙裾和馥郁的香气弥漫在镜宫里,墙上的镜子映照出她忽然亮起来的眼睛和泛起红晕的脸。

阿黛尔张了张口,正要回答什么,却听到门口的宾客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喧哗,仿佛潮水般的退了开来,有迎宾的侍从拉开了门,大声传话——

“二皇子伉俪驾到!”

阿黛尔的神色在刹那冻结,话语也被凝结在舌尖。

“哦?”费迪南伯爵也是怔了一下,吐出一口气,“你哥哥果然来了。”

回过头去,看到了挽着纯公主坐入沙发的西泽尔。

这一对夫妻是翡冷翠贵族中的贵族,但是一贯很少露面。所以当今夜他们毫无预兆地联袂出现在公主的舞会上,登时引起了无数人的瞩目。

西泽尔穿着一身银黑两色的军服,金色的绶带斜过肩头,肩章上流苏垂落,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世家贵族才有的气质。他的妻子、晋国的纯公主挽着他的手臂,乌黑笔直的长发垂落到腰际。美丽的脸上有一种冰雪般的神色,在一群金发的西域贵族里是如此皎皎不群,仿佛一尊来自东方的女神像。

在万众瞩目之中,西泽尔挽着妻子的手走进来,和她附耳短促地交换了一下意见,便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他走过去,拉开了椅子请妻子先坐。这一对年轻夫妻低调地坐了下来,西泽尔把玩着桌上放着的雪茄,看着身侧妻子对侍从低语。娴熟地按照两人各自的喜好点了饮料和酒品。

这一切做的非常自然而到位,无声地暗示出这一对夫妻之间的默契和亲密。让所有探究的目光都被折断在无形的空气里。这是一对璧人。所有人在第一眼看到他们时都那么想着——包括阿黛尔在内。

然而,她很快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窗口另一双眼睛也在注视着他们。那双眼睛是如此地沉默而热烈,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一个穿着白袍的诗人模样的年轻男子,有着卷曲的黑发和碧色的眼睛,面容清秀文静,眼里却含着强自压抑的热情,仿佛幽暗的火。

阿黛尔依稀记得他似乎很早就来到了舞会现场,却独自坐在窗前喝酒,一支舞也没有跳,眼睛一直望着窗外。此刻看到西泽尔一行进来,眼里却忽然焕发出了光芒。

然而,让阿黛尔震惊的,却是他长袍里露出的袖口——

华丽复古的款式,金色的绣花在水晶灯下奕奕生辉。

那一瞬,有一种冷意仿佛电一样贯穿了她的脊背。她猛然甩开了费迪南伯爵的手,几步走到了西泽尔面前。张了张口,彷佛有一句话要冲出咽喉。西泽尔仿佛觉察出了妹妹的反常,默默地抬头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席间的所有贵族再度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回到这几位教皇儿女身上,看着这三个人的一举一动——每一双眼睛里都带着恶意的探究和好奇。

阿黛尔绞着手,深深呼吸,终于强迫自己安静了下来,露出微笑。

“亲爱的哥哥嫂嫂,你们来的可有点晚,”她屈膝行礼,“我非常挂念你们。”

“阿黛尔公主。晚上好。”纯公主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回礼。用流利地希伯莱语道,“原谅我和西泽尔来的晚了一些——因为我们晚饭时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

“没有关系,我亲爱的嫂嫂。”阿黛尔微笑着回礼,“听说嫂嫂虽然是晋国公主,但是宫廷舞却跳的非常好——作为晚到的谢礼,今晚能否让我欣赏到嫂嫂的美妙舞姿?”

“真是不好意思,我有空应该多来陪陪公主,”纯公主微笑着用扇子抵住下颔,看了一眼身侧沉默的丈夫,“可惜我作为他的机要秘书,忙得连去舞会和戏院都抽不出时间来——阿黛尔,你应该责怪你的哥哥,是他让我没有尽到做嫂嫂的职责。”

“哥哥,嫂嫂说的难道都是真的么?”阿黛尔微笑起来,走上去坐在西泽尔身旁,不露痕迹地拿走了他手边的雪茄,“我一直知道你不是一个好哥哥,却第一次知道原来你也不是一个好丈夫——看来你应该再去一次圣特古斯教堂好好的忏悔,哥哥。”

她最后一句话里带着某种深意,然而西泽尔一直只是淡淡的微笑,握着一杯红酒,默不作声地听着两身侧个美丽的女子对话,眼睛却是越过了人群,看向镜宫的另一个角落。

费迪南伯爵倚着壁炉,正在和H伯爵夫人低声亲密的交谈,但是似乎直觉到了这边的目光,他骤然抬起头来,对着这一对兄妹所在的方向扬了扬酒杯。

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仿佛可以听到某种隐秘尖锐的声音。

这边,姑嫂在亲密的交谈,说着贵族女子间的一切时髦话题:丝绸裙子,香水,玫瑰,胭脂,温室里培育的名贵花朵……而周围的贵族们和艺术家们在谈论着各种话题,男子们为了表现自己的博学和幽默几乎是不惜用尽了一切方法,话题也是广泛得令人吃惊:从天文学到园艺,从红场里的赛马到大竞技场的角斗,无所不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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