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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玫瑰(出版书)(64)

“哈,哈哈……”鬼魂忽然大笑起来,那种声音尖锐得刺破耳膜,在空旷华丽的大殿里回荡,“阿黛尔·博尔吉亚!为什么你没有死?我们是同喝了一杯酒的,为什么你没事?——因为,真正的毒,并不是下在那杯酒里啊!”

鬼魂徘徊在虚空里,抚摩着自己的咽喉:“那是博尔吉亚家族的毒药……哥哥早就对我和阿嘉下了手——他用来杀我的毒药,正出自于你那个被称为‘毒药公爵’的哥哥之手!哈哈……他们是同谋!是同谋!”

阿黛尔蓦然张大了眼睛,仿佛有匕首洞穿了她的心脏。

博尔吉亚家族的毒药!

那是西域最神秘的毒,一直是他们家族的不传之秘。传说这是一种慢性的药物,喝了这种毒药的人在外表看起来不会有丝毫异常,也不会当场死去,只是会出现一些类似风寒低热、或者心力衰竭的症状,缓慢地侵蚀人的生命。有时候中毒者能活长达一年,而死去的时候毫无异样——有人说。他们的父亲、圣格里高利二世教皇,其实就是靠着这种毒药肃清了政敌,从而当上了教皇。而她的哥哥,被称为“毒药公爵”的西泽尔精通诸多剧毒的配置,当然包括这种家传的毒药。

“玫瑰送过来了,接着过来的就是毒药和刀——不愧是魔鬼的孩子。”鬼魂大笑起来,“我还没有看到我的新娘子,他就把她夺去了——就在婚典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狠毒!狠毒!”

“好难受……好难受!”鬼魂抓着自己的咽喉,模糊地嘶喊。烦躁而绝望,“毒!毒!毒!它腐浊了朕的喉咙!有火……有火在烧!”

它狰狞地挣扎。忽然用手撕裂了咽喉!虚幻地血汹涌而出,仿佛雾气一样弥漫。

然而鬼魂用破碎的喉咙喘息着,终于说出话来。

“好狠毒……哥哥!我赐给你鸩酒,你却用这种毒来回敬我!”鬼魂在灵堂里呼啸,带着虽死不散的怨气,“还非要我像尸体一样躺上几个月,生不如死,直到越国遗民被你镇压完毕,才让我死去!狠毒!狠毒啊!哥哥!”

“不……”阿黛尔失神地看着虚空中的厉鬼,喃喃——怎么会是这样……这件事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计划好的局?从头到尾,这只是一场博弈,而她不过是一颗棋子!

“好难受……好难受!博尔吉亚家族的毒药!”鬼魂碎裂的喉咙里发出呼啸,“你们这一对毒药兄妹!乱伦的家族!好狠毒……好狠毒!魔鬼的孩子!”

阿黛尔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她新死的丈夫在虚空里大笑,咽喉破碎,触目惊心。

灵堂灯火摇曳。魅影重重。无数白马素车、童男童女在无风自动,仿佛有邪灵附身,就要活过来一般。鬼魂在厉呼,撕裂的咽喉里流着血,狰狞地逼过来——仿佛感觉到了邪魅的逼近。她身侧的那把天霆厉啸着,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摧动,铮然弹出剑鞘一寸!

“啊……天霆剑?!”鬼魂被凛冽的剑气所逼,一时间畏缩了一下。然后,似乎看到了什么,它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利地嘶喊,撇开了阿黛尔,直冲灵堂窗口而去!

“是你!是你!”鬼魂厉声道,冲向那个在窗口悄然出现的男子。“可恨啊!”

阿黛尔模模糊糊的看到了那个白衣的影子,脱口低呼,“楚!”

已经迟了,那个恶灵已经冲了上去,缠上了进来的人,伸出尖利的十指去扼住对方的咽喉,眼里放出恶毒和狂喜的光芒。

然而,就在鬼魂即将下手的一瞬,灵堂内忽然盛放了极大的光华!

那是从来人身上放出的灵光,凌厉强大,一瞬之间照彻了整个大殿——阿黛尔无法直视,侧过头去,耳边却听到了亡灵痛苦而仇恨的呐喊:“你居然……狠毒!好狠毒!”

但是,那声音却在光芒里渐渐微弱消失。

等光芒稍敛,阿黛尔睁开眼睛,看到了窗下默立的男子——公子楚出现在子夜的灵堂内,脸色苍白而疲惫,似是连日的操劳令他精力憔悴。然而令人震惊的是,他的身侧却环绕着一道奇特的夺目光华。

那光,来自于一条巨大的、有着双角和四爪的东西。

虚空中的奇兽金鳞满身,有点像蛇,却没有龙首原上那条蛇的阴气和怨毒。它凌驾于虚空,盘绕在来人身侧,放出了不容逼视的盛大光芒,令任何邪魔都无法靠近。

那一瞬,她恍然大悟。

那,就是东陆传说里的龙么?

三百年必有王者兴。在东陆诸国分裂后的几十年里,象征着天命所归的上古神兽终于再度出现在人世,选择了新的主人!

“你怎么了?”夜里潜行而来的人看着委顿于空殿中的年轻皇后,疾步走过来。然而,她看着他从黑夜里走来,仿佛被那种光芒耀住了眼睛,竟然不自觉的往后畏缩了一下。

不,不能靠近……根本不能靠近!

萦绕在他身侧的龙紧紧盯着她,发出了厉啸,仿佛警告着什么。那种光芒是如此凌厉强大,足以扼杀一切黑暗和邪恶——而她却在那种光中颤栗。那一刻,她发现了一个自己回避已久的事实:原来,黑暗里诞生的孩子,无法靠近真正的光芒。

看到她下意识的退避,他微微怔了一下。显然是误解了她的意思,脸上表情一冷,便也停住了脚步,只是轻声:“你没事么?为什么不肯回去休息?”

“不要靠近我。”她微弱的说,觉得心头一片空白——方才皇帝鬼魂的话还在耳边萦绕。一声一声,震得她的魂魄仿佛四分五裂。

博尔吉亚家族的毒药!原来如此……说什么相互安慰、说什么相互温暖。原来都是假的!原来,她之于他,只不过一个交易!

“不要靠近我。”阿黛尔喃喃说着,在冰冷的地上努力往后挪去,“走开。”

他终于没有再上前,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步步后退。

“结束了,楚。”避开了那种光芒,她终于开口,竭力让自己安静下来,“不必再故作姿态的安慰我,我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不要这样,阿黛尔。”他怔了怔,望着她轻声叹息,“我也想让你留下来,作为我唯一的伴侣在我身边渡过余生——但,我没有选择。我必须送你走。”

她默默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这样软弱的表情。

那种表情让她更加的冷静下来。

“我看不到是什么限制了你,”她冷冷道,“在大胤,没有谁能命令你。”

“限制我的东西,和限制你哥哥的东西是一样的。”他苦笑起来,用希伯莱语回答,话语沉静却尖锐,“我为什么必须将你送回去的原因,和西泽尔为什么不得不将你嫁出的原因也是一样——你应该明白。”

那就话就像是利箭,让阿黛尔颓然捂住了脸,发出了一声痛彻心肺的啜泣。

是的。是的!他总算是承认了——他们是一样的!她是如此深爱着他们,把他们放在了一切之上。为了他们可以忍受一切——但是,他们呢?他们原来却都是这样的人!或许弄玉说的对,她不该爱任何人,那会让她送命。

他定定站在那里,看着她恸哭,脸上忽然露出了苦痛的表情。

“虽然东陆所有皇室自幼都被教导必须要隐藏自己的心,我也非常擅长于此。但是……”他叹息着上前,尝试着将手放在她纯金般的长发上,用希伯莱语低声,“阿黛尔,你救了我的命,也安慰了我的灵魂。我爱你。”

然而“爱”这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竟全无丝毫恋人之间亲密温暖,只有绝望和灰冷。

在他靠近的时候,他身上的那种光芒令她无法睁开眼睛。然而她没有退避,忍受着身上灼烤一样的剧痛,任凭他将她抱紧。

因为她心里明白,这可能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拥抱了。

“哦,原来,你就是这样去‘爱’一个人的啊……”她讥诮地说着,终于止不住落下泪来,低声,“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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