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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末夜(出书版)(28)

冷月下,幽颜拿着手机,听到里面传来的断线忙音,转头看了一眼涯。他的眼睛还是微策闭着,然而唇中却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失败了么?方才,涯通过虚拟的音波侵入对方的大脑,试图操控局面,可是到最后的一刻居然失败了。那个陌生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从一开始的胜券在握到后来的动摇、迷惘、服从,以及最后一刻的愤怒和反抗……历历如在。

她眼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吃惊。

“最后那个声音是谁?”她低声道,有些不安,“我在回路里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正是她解除了霍铭洋的精神压制。是N0.365么?”

“你错了,那只是他内心的另一个声音。”涯淡淡地道。幽颜吃惊:“另一个声音?”

“是的。来自于那一部分被封印的记忆,应该是他母亲的声音吧。”涯低声道,却投有继续说下去,摇了摇头,“看来,今晚这件事有些棘手,我不得不亲自去一趟,把NO.365带回来。”

“来得及么?”她有些担心地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海上月光正好,银白如钩,洒落在涯的扁膀上,仿佛梦幻一般遥不可及。

“如今是凌晨12点,离天亮还有5个小时,来得及。”他轻声低语,双手合起,在胸口结印。那一瞬间,他额环上的那颗珠子发出了耀眼的光华,刹那间将他们两个人笼罩,光芒里,有巨大的阴影翩然而落。

“颜,一起去吧!”

当霍铭洋大声对着手机吼出最后一句话时,在S城的另一个角落,有一个人同时摘下了耳部的窃听器,脸色肃然地站起,眼神在黑暗里闪耀如刀。

那是霍氏的专属医生,Dr.范特西。

方才窃听到的对话还在耳边回荡,仿佛是雷鸣一般,令他全身的血液开始渐渐加速奔流。范特西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才勉强抑制住了身体里的那种冲动和战栗。他在秘密的仪器室里开启了通信设备,切换入一个回路,呼唤着一个名字:“雷切尔?”“怎么了,拉斐尔?”遥远的回路对面传来一个声音,也是一个男子,带着浓重的德国口音,“我刚才一接到格里高利发出的通知,便立刻从成田机场赶了过来——我的直升机离S城还有1720公里,预计三个小时后降落。”

“来不及了,”医生看了一眼原子钟,在黑暗里摇了摇头——在日本神冈的雷切尔,是社团里除了莉莉丝之外最靠近他所在位置的一个人,既然如今连他都还在千里之外,那真的是已经等不及其他人手到齐了。

“莉莉丝呢?”雷切尔问,“她离你最近,没有赶来么?”“没有。”

“这就奇怪了,”雷切尔喃咕,“她不会已经暴露了吧?”

“应该不会,莉莉丝虽然年轻,做事却很谨慎。”范特西摇了摇头,“何况今晚我还见过霍氏的人,没有听到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那就好,”雷切尔松了口气。“抱歉,我不能等你了,你尽快赶来吧。飞机降落后不要来我诊所,直接到檀宫去找人。”医生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你如果赶得及,就来帮我助战,如果赶不及的话,就来替我收尸!”回路那一端的人吃惊道:“那么急?”“过了13年,使徒终于再次现形了,你说急不急?”医生在黑暗里轻声道,眼睛在镜片后闪烁着锐利的光,“就在今晚,霍铭洋终于找到了‘那些人’!不,确切地说,是那些人找上了霍铭洋——他们为了一个标本,将在檀宫会面。”“标本?”

“不清楚,好像是一个叫做‘夏微蓝’的女孩。她是使徒追寻的目标之一,犹如两年前的麦美瞳一样,但重要程度似乎更高。”

“时间都快要到了,使徒的‘采集’还没有结束么?”雷切尔喃喃,“他们为什么要追寻那个女孩?她有什么特殊?”

“不知道,”范特西长话短说,“反正,这一次我不能再错过了!”

“等一等!”仿佛知道他即将结束对话,回路那端的人急道,“我知道你急着为米迦勒报仇,可是此刻加百列和乌利尔都还在圣殿,社团其他人也没有一个赶到S城,你一个人出击太危险了!”

“涯和颜,使徒里两大最高阶的精神领袖,今夜居然都来了——如果现在不能抓住他们,还要等什么时候?”范特西一边对着耳麦说者,一边弯腰从医疗器械储藏柜的底部拖出了一个沉重的银白色的箱子,“难道真的要等到2012年12月21日那一天么?!”

“啪”的一声,箱子打开了。

五尺长、两尺宽的箱子里面,平放着一把欧式重剑,古雅而华美,剑柄上镶有红蓝两色的宝石,刃口掠过一线寒冷的波光。吞口和剑鞘之间封着一道朱砂印记,红得就像是从剑里沁出的血。拿惯了手术刀的手伸进去,拿起了那把重达37磅的长剑——“达摩克利斯之剑,”范特西喃喃,“13年了,终于到了用你的时候!”

Chapter 10 檀宫

檀宫位于S城的东部郊区,著名的富人区。

霍氏的别墅占地足足有170亩,和周围的其他住宅远远隔开,里面设有人工湖泊和高尔夫球场,由世界顶级建筑大师设计的地中海风格别墅在一片绿海中显得美轮美奂,然而,能欣赏到这一切的人却很少,因为霍氏家族买下了整个街区,所有车子在这座建筑的4000米之外就被拦截了,无法靠近寸步。

在切断通话的瞬间,霍铭洋扔出了手机,颓然坐倒在了沙发里,似虚脱般脸色苍白,手指颤抖——卧室大而空旷,透明的四壁映照出他的影子,孤独而尖锐,眼眸通红,他定定地看着映照在墙壁上的自己的眼睛,仿佛是在和异时空里的某一个不知名的兽类对视——这就是他么?这个被粉碎了千百次、又重塑了千百次的假面,就是铯灵魂所寄居的躯壳,父母不惜代价也要让其存在下去的东西么?

多么可笑啊……他活着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少爷,”门外传来女仆恭谨的问候,“您刚才按了铃,请问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他撑住了额头,虚弱地哺喃,“等一下会有一个小姐来访,到时候你们不必做任何询问,直接让她到这里来找我,知道了么?”

“是,知道了。”

女仆悄无声息地沿着幽长的走廊退了下去,心里却有些纳罕——今晚不是已经带了一位小姐回家了么,怎么等会儿还会来一位?要知道,以前少爷可是一个如清教徒般的人,从未表现出对异性有什么热情,底下的人都窃窃议论,觉得他或许不喜欢女人。可今天晚上,怎么一下子来了两个?

霍铭洋喝了一杯马提尼,陷在软软的长沙发里。

头顶幽蓝色的水波,明灭地映照着他的侧颊。除了时钟的滴答,耳畔没有丝毫的声音,就如深潜到海底一百多米时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去了,只有他一个人静静地悬浮在海里,没有重力,没有风和光,只管侧头倾听着自己的心跳。

他在这样的氛围里渐渐乎静下来,重新捡起了夏微蓝的手机。

那是一部不到两千块钱的水货NOKIA翻盖手机,看起来已经用了很久,外壳上有明显的划痕,有几个键已被磨得脱了色,显然主人习惯用它发很多的短信。翻开手机盖子,屏幕上的壁纸赫然是那个刚被她揍了一顿的“宝宝”——那个年轻人染了耀眼的金发,眼带桃花,眼神轻佻,正对着他挤眉弄眼。

他的嘴角不由得浮起讥诮:毕竟还是个小丫头,居然会被这样的人渣勾搭上手。不过,话说回来,一个女孩子单身来S城见男网友,她知不知道这是件多么危险的事?她的父母是怎么管教她的?

他冷冷地想着,看了一眼一边睡得人事不知的夏微蓝。那个女孩正在定制的意大利Versace Home圆形豪华大床上趴着,抱着一个枕头,脸朝下地埋在柔软的床上,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