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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前传 朱颜/下卷(9)

大司命忽然咬牙:“总不能两次都让她得手!”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转,手里的玉简转瞬化为一把利剑。大司命横剑于腕,唰地一声割裂了血脉,将滴血的手腕转向了北冕帝的胸口。同一瞬间,握剑的手一转,竟然向着病榻上北冕帝的心口刺落!

那一刻,北冕帝全身剧震,却无法躲闪。

剑刺中心口,锋芒透入,北冕帝的身体忽然一阵抽搐,仿佛被一股奇特的力量操控着,竟然整个背部凌空腾起了一寸许——他的身体悬在空中,剧烈地抽搐,剑芒落处,心口有什么血红色的东西翻涌而出!

那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虫子一样的东西!

那些虫子被剑芒所逼,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刹那间从帝君心口涌出,疯狂地四散。然而刚离开寄主的躯体,转瞬闻到了半空滴落下来的血的腥味,忽然间重新聚集,如同一股血潮,朝着滴血的手腕扑了过去!

“定!”大司命手腕翻转,手指一动,瞬地释放出一个咒术。一道冰霜从天而降,将那些细小的东西瞬间封冻!

“果然是这种东西?”大司命不可思

议地盯着那些小东西,喃喃。

他手腕微微一动,那把利剑转瞬恢复成了玉简,被纳入袖中。老人低下头去,将地上的其中一个虫子挑了起来,细细端详,露出一丝恍然:“厉害,果然是蛊虫……云荒罕见之物。听说青妃的心腹侍女阿措来自中州,颇为能干,不料连这等东西都会?”

北冕帝躺在病榻上,全身激烈地颤抖,心口上的血尚未凝固——刚才那一剑若是再深得半分,他便真的要被亲兄弟斩杀于榻上了。

“蛊虫是一种有灵性的恶物,若非得知寄主即将被杀,否则是不会离开身体的。”大司命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帝君,“而我和你身上流着一模一样的血脉,所以那些蛊虫被逼出后,便会被我的血吸引。”

原来,方才险到极处的那一剑、竟是此意?

大司命嗅了嗅蛊虫,颔首:“这样隐秘的蛊,又被其他药材的味道重重掩饰着,即便是最高明的御医也看不出异常——只有服下去的人才会明白不对劲,可是,你又已经完全不能说话。”

北冕帝的肩膀微微发抖,眼睑不停抽动,似乎想极力睁开眼睛来。

“这是降头蛊,”大司命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小东西,淡淡,“看来,她不是想要你的命,只是想要控制你的神智罢了。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啊……”

说到这里,大司命忍不住讽刺地笑了起来:“一边给你用起死回生大补方,另一

边却给你下了降头蛊——她这是打着如意算盘呢!万一救不回你的命,就把你做成可操控的傀儡?这女人,倒是有本事。”

昏迷里的人身体又颤抖了一下,气息转为急促,眼球急速地在眼睑下转动。

“这些蛊虫已经养到那么大了。看来,她至少喂你吃了三次药了吧?”大司命看着地上那只头发丝大小的蛊虫,冷冷,“幸亏我及时识破,不然,阿珺,你真的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到这里,大司命叹了口气,一只手托起帝君,在胸口的膻中穴上划了一个符咒——流出来的血迅速地减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北冕帝急促地喘息,脸色惨白,嘴唇不停地颤抖。

“好了,现在没事了,你不用急。”大司命俯下身,用丝绢轻轻擦拭着帝君七窍里沁出的血迹,语气温柔,“放心,我可不愿意你落到那个女人手里……堂堂空桑的皇帝,就是命当该绝,也轮不到被那个女人操控吧?”

北冕帝吐出了毒血,呼吸平顺了许多,然而依旧无法睁开眼睛。

“唉……你知不知道,自从你病重以来,朝廷上下都在勾心斗角?你的妻子,你的儿子,你的心腹大臣,六部的藩王,没有一个不各怀心思,又有哪一个是真心为了你好?”大司命叹了一口气,坐在了胞兄的榻前,“阿珺,空桑在你治下虽然日渐奢靡堕落,但你好歹也不算是个昏君,

怎么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的呢?”

北冕帝喉咙中咳咳作响,似乎竭力挣扎着,想要说出什么话来。

“你想说什么?”大司命却是笑了起来,看着垂死的人,“求我救你?还是求我早点杀了你?”

这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在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奇特的,似是邪恶,又似是怜悯,俯视着被困在病榻上的胞兄,摇头叹息:“抱歉,阿珺。虽然你病入膏肓,我却还要留着你的命有用——”

北冕帝在病榻上急促地呼吸,喉结上下滑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了,差点忘了今天来是有正事要办的。”大司命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却是早已写好的奏章,放到了帝君面前,“来,既然我救了你的命,你先替我签了这个。”

北冕帝睁不开眼睛,只能缓缓地摇着头。

大司命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冷笑:“怎么?你想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呵呵……放心,是个好消息:你的嫡长子想要还俗了,需要请求你的同意。”

“……”半昏迷之中的北冕帝猛然一震,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眼睛竟然微弱地睁开了一线,死死地看着大司命!

“对,我说的是时影。你已经二十几年没见到他了吧?怎么听到他的名字还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大司命拿起朱笔,放到了他枯瘦的手里,催促,“来,签上一个‘准’字。”

“……”北冕帝全身微微发抖,枯瘦的手

指长久地停留在纸上,喉咙里有低低急促的呼吸。

大司命冷冷:“怎么,你不同意吗?”

然而,当大司命觉得非要用术法控制对方才能达到目的时,忽然间,帝君枯瘦的手指屈起,吃力而缓慢地在奏章上移动,竟写下了一个“准”字。

“……”大司命微微一震,有些意外地看着北冕帝。

“原来,”他顿了顿,“你也是希望他回来的?”

北冕帝不答。似乎那个字用尽了垂死之人全部的力气,当手指松开的瞬间,北冕帝颓然往后倒去,整个人都在锦绣之中佝偻起来,剧烈地咳嗽。

“别急着休息,这里还有一份旨意需要你写。”大司命却继续拿出了另一张纸,放到了他的手腕底下,“来。”

然而,这一份旨意的内容却是令人震惊,上面写着:

“赤之一族,辜负天恩,悖逆妄为。百年来勾结复国军,叛国谋逆,罪行累累、不可计数——赐赤王夫妇五马分尸之刑,并诛其满门!”

“……”这样的内容让北冕帝全身震了一下,目光里流露出惊骇之意,定定看着大司命——诛灭六部之王?这样惊人的旨意,足够令云荒内乱,天下动荡。大司命……这是想做什么?

“怎么?你不肯签?你想知道出了什么事?你想见皇太子?想见青妃?想见宰辅和六王?”仿佛知道帝君想说什么,大司命笑了起来,声音讥诮,“可惜,你什么也做不到——

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你!”

他的食指无名指迅速屈起,那一瞬,仿佛是被引线牵动,北冕帝的手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动作在奏章上移动,唰地写下了一个“准”字!

北冕帝的身体剧烈地发抖,死死盯着自己的兄弟。

“好了。”大司命收起了那张奏章,笑了一下,似是安抚他,“放心,这东西未必会用得上,只是用来吓一下那个女娃罢了。”

那个女娃?谁?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北冕帝茫然地看着大司命,眼里流露出无限的疑惑和愤怒,枯瘦的身体微微发抖。

“你是想问我为何要这么对你,是吗?”或许是用了读心术,大司命似乎对他的想法了然于心,“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你当了帝君,便封我为大司命。当你重病的时候,甚至还让我替你摄政——你觉得你对我够好了,所以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对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