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镜·前传 朱颜/下卷(77)

“说!”时影厉声:“你这是逼我!”

她很少听到他这样带着杀气的声音,心里一颤,无数的情绪在心中飞快地堆积,几乎如同一座山,沉默了半晌,忽然间再也忍不住,终于爆发似地哭了起来:“我……我不能说!我也立下过誓言!如果……如果违背了……会、会有很多人会因此而死!”

“……”时影震了一下,似乎明白过来了,沉声,“有我在,大司

命不能把他们怎样。”

“不……大司命很厉害。”朱颜哽咽着,眼里有着恐惧,“我不怕死。可是……我不能拿他们的命来冒险!”

时影厉声:“‘他们’是谁?”

朱颜想要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忍住,最后只是低声道:“那些人里……也包括你。”

时影猛然一震,沉默了下来,许久才点了点头,语气森冷:“我明白了。我回头会去好好地问大司命,查个水落石出——”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在那之前,你也不能成亲!”

朱颜一惊,讷讷:“可是……帝君已经下旨赐婚给……”

“不要去管这些!”时影的语气严厉,看着她,“你自己想要怎样,告诉我就好——你是真的想嫁过去联姻吗?”

“不!”她冲口而出,“可是大司命……”

她还没说完,时影便打断了她:“别再提什么大司命!”提起这个长辈,时影的语气里却再也没有以往的敬意,面沉如水:“我不知道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才导致现在这样的局面——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他就没法伤害到你。”

“等他从紫台回来,我会好好的和他算这笔账!”

朱颜刚要说什么,忽然听到远处一阵呼喊。两人一惊,一起回过头,看到有一排侍从跪在离神殿还有两三层的台阶上,不敢上前,正仰着头看着这边、喊着皇太子殿下。

“怎么?”时影蹙眉,走到汉白玉栏

杆前俯视众人。

“禀……禀皇太子!”领头的是紫宸殿内侍,“帝君下令属下们立刻找您回去……再找不到,就要砍了属下们的脑袋!”

“……”时影没想到北冕帝也有这般暴虐的时候,不由有些意外。

“哎,那你就先回去吧!”朱颜虽舍不得塔顶两人独处的时光,但看到下面那些吓得脸色苍白的侍从,叹了口气。

时影回头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我陪你去。”朱颜显然还是舍不得离开,吐了吐舌头,拉住了他的衣袖,手指一划,结了一个隐身的咒,“偷偷的!”

——————————————

半夜时分,紫宸殿深处,昏睡醒来的北冕帝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榻旁,眼里露出了一丝焦躁。

“臣已经派人去找了。”内侍看了看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有些战战兢兢的回答,“皇太子殿下……大约是去了塔顶的玑衡那边吧?可是,重明神鸟把守着神殿,谁也无法靠近。”

“重明?”北冕帝眼神略微露出惊诧,“奇怪。”

沉默中,外面有簌簌的衣裾拖地的声音,有人悄然从后门进来,却是北冕帝多年来的贴身心腹、大内总管宁清。

“有事禀告帝君。”大内总管袖手站在榻边,眼里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打扰帝君休息,罪该万死。”

北冕帝对着内侍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咳嗽着转过头看着大总管:“怎么……咳咳,我让你找

的后土神戒……找到了?”

二十多年前,白嫣皇后被贬斥、不久便死于冷宫,后土神戒便落到了掌管后宫的青妃手上——如今青妃已伏诛,自然要将这一国之重宝重新觅回。

“启禀帝君,”大内总管知道帝君精力不济,便长话短说,“日前青妃被帝君赐死之后,属下便立刻派了得力人手,查封了她所住的青蘅殿,凡是一切物件都翻检过了——但目前为止,尚未找到后土神戒。”

“咳咳……”北冕帝脸色微微一变,“该死!她、她藏哪里去了?”

“帝君息怒,后土神戒想必迟早会找得到,但是……”大内总管停顿了一下,道,“在查抄青蘅殿的过程中,却意外翻出了一封从外头刚刚传进来的密信。”

“密信?”北冕帝咳嗽着,愕然,“是……青王的写给她吗?”

“不,事情奇就奇在这里,”大内总管压低了声音,露出了凝重的表情,“这封信……是来自白王府的。”

“什么?”北冕帝吸了一口冷气,“白王府?”

白王和青王乃是对立的宿敌,为何白王府竟还有人和青妃私相授受?

“属下拷问过那名私下传带的侍女,那封密信的确是来自白王府。她贪了一万金铢的贿赂,甘冒风险替人传递消息给青妃——而青妃尚未来得及回信、便被帝君诛杀了。”大内总管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恭恭敬敬地呈递了上去,“事关重大,属下不

敢自专,特意第一时间赶过来请帝君过目。”

北冕帝伸出枯槁的手,颤巍巍地拿过来看了一眼——信封上是娟秀的字迹,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柔弱无力,上面密封的火漆犹在。

大内总管禀告:“据青蘅宫的侍女交代,这封信是青妃伏诛的当天中午刚刚送入宫中的,所以尚未有人拆看过。”

“哦。”北冕帝微微纳闷,不明白白王府的女眷为何会和青妃有往来。然而抽出信笺,看了一眼内容,脸色顿时大变,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帝君!”大内总管吃了一惊,“您……您没事吧?”

这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让帝君如此震怒?

“居……居然……咳咳咳!该死!”北冕帝将那封信捏在手心,紧紧揉成一团,咳嗽得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半晌才勉强平定了呼吸,脸色发青,也不说什么,只道:“这封信……你看过了吗?”

大内总管心里一惊,立刻跪下:“这信来源蹊跷,属下哪里来的胆子敢擅自拆看?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拿到了帝君面前。”

“唔……”北冕帝急促地喘息着,打量这个多年的心腹臣子,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这些年来你一贯做事谨慎……这一次,算是救了你的命。”

大内总管只觉得背上一冷,有刀锋过体的寒意。

北冕帝冷冷道:“这封信的事,不能和任何人提及,知道么?”

“是。”大内总管心里诧异,

却不敢多说。

“还有,青……咳咳,青蘅殿内所有服侍青妃的人,包括那名私下传信的侍女……都统统赐死,”北冕帝微微咳嗽着,“一个……一个都不能留。”

“是。”大内总管吃了一惊,连忙点头。

这些年来,北冕帝耽于享乐,日日歌舞升平,酒池肉林,然而却并不是一个暴虐的帝君——该不是到了垂死的时候,连整个人的性格都变了吧?或者,是因为那封信里、藏着可怕的原因?

“下去吧。”北冕帝挥了挥手,竟是毫不解释。

当房间里再也没有外人的时候,北冕帝重新展开了手心揉皱的信笺,缓慢地重读了一遍,眉头慢慢锁紧,呼吸也粗重断续起来,显然有激烈的情绪在衰弱的胸臆之中冲撞,令垂死的老人辗转不安。

“冤孽……冤孽啊!”许久,北冕帝重重将手捶在床榻上,嘶哑地喃喃,转头召唤外间的内侍,语气烦躁而愤怒,“快去!咳咳……快去替我找皇太子前来!再找不到……要你们的狗命!”

“是。”内侍从未见过帝君如此声色俱厉,吓得匆匆退下。

北冕帝剧烈地咳嗽着,斜斜靠在榻上,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重,然而勉强提着一口气,怎么也不肯就这样躺下。视线空茫地落在华美青铜灯树上,那些火焰跳跃着,映照出明明灭灭的光影,仿佛有无数幻象浮现。

那一瞬,仿佛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