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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前传 朱颜/下卷(70)

“郡、郡主?”外面两个侍女冷不丁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金盆差点落在地上,结结巴巴,“您……您这么早就醒了?”

“你们刚才说什

么?皇太子……皇太子昨晚去了白王府邸选妃?”朱颜一把抓住了一个侍女的衣领,几乎把她提了起来,厉声,“他到底选了谁为妃?快告诉我!”

侍女战战兢兢地回答:“选……选了雪莺郡主!”

“雪莺?”朱颜的手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是她?”

“是……是真的啊!”侍女喘了口气,小声地道,“昨晚消息就从白王府传出来了,大家谁都不敢相信……可今日清早帝都下达了正式的旨意,准备派御使给白王府送去玉册,这事情便千真万确了!”

“开……开什么玩笑!”朱颜失声,“雪莺要嫁给他?不可能!”

她脸色瞬地苍白,赤着脚从榻上跳下了地来,不由分说便往外跑去:“我去问问雪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郡……郡主!”侍女不由得吓了一跳,“您还没梳妆呢!”

然而哪里叫得住?只是一转眼,朱颜便已经消失在了外面。

侍女们怔在那里,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郡主和雪莺不是非常要好的姐妹吗?如今雪莺出人意料地被皇太子选中,郡主难道不应该替好姐妹高兴吗?为何她乍一听说,却是这种激烈奇怪的反应?

从赤王府行宫到白王府行宫,之间有十余里,然而朱颜气急之下顾不得帝都之内不许擅用术法的禁令,赫然用出了缩地术,只是用了一瞬便

抵达。她顾不得繁文缛节,越过了宫墙,瞬地出现在了雪莺的房间里。

房内香气馥郁,帘幕低垂,寂静无声。

她熟门熟路地往里冲过去,撩起帘子,在昏暗的光线之中看到了床上的雪莺。她的闺中好友显然还在沉睡,绣金的锦缎里只看到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单薄憔悴,眼角还有斑驳的泪痕,在梦里还在喃喃喊着时雨的名字。

朱颜只看了好友一眼,心里便定了一定,气顿时平了——雪莺这种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刚册封为太子妃的啊!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哪是能信的?

她不想打扰好友的睡眠,刚要悄然退出,全身却忽然僵住了。

玉佩!在雪莺的枕边,赫然放着那一块她熟悉的玉佩!

朱颜颤抖了一下,弯下腰一把拿了过来,反复看着,脸色渐渐苍白——这块价值连城的玉佩,正面雕刻着空桑皇室的徽章,反面雕刻着一个“影”字。她确定是他身边的随身物件。

朱颜身体晃了一下,仿佛被烫着了一样松开手来。“叮”的一声,玉佩跌落在床头,发出清脆的声响。

“谁?”雪莺被惊醒,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来,看清楚了来人,失声惊呼,“阿……阿颜?你怎么来了?”

清晨的光线里,她看到她最好的朋友从天而降,正在脸色惨白地看着她,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那枚玉佩已经滑落,跌在枕边。

知道了?雪莺下意识地握紧了那枚玉佩,脸色也是唰地苍白。

“是真的吗?”沉默了许久,朱颜只问了那么一句话。

雪莺转开头去,不敢和好友的视线对接,点了点头。

“是真的?你……你要嫁给他?”朱颜还是不敢相信,“你不是很恨他的吗?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是疯了吗?”

雪莺不知道说什么好,纤细雪白的手指有些痉挛地握紧了玉佩。昨日自裁的那一刀还在胸口隐隐作痛,然而好友的这句问话却比尖刀更加刺心。

“启禀雪莺郡主,已经过了辰时了,”寂静之中,有侍女隔着门小声的禀告:“王爷王妃说今日大内御使一早出发前来册封太子妃,眼看就快要到了——还需郡主起来梳洗接驾,耽误不得。”

话语一出,朱颜身体一颤,房间里一片沉默。

原来,那竟是真的!

半晌,雪莺才低低嗯了一声:“退下吧。”

侍女退去,朱颜站在锦绣闺阁里,看着面前的好友,脸色已经苍白得毫无血色。雪莺被她盯着看得别过了脸去,手指微微发抖。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啊?”过了很久,朱颜才开了口,声音微微发抖,“你不是恨死他了吗?为什么还要嫁给他!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雪莺沉默着,许久才低声挣出了一句:“我……也是走投无路。”

“什么走投无路?你明明可以逃走!”看到好友没有否认,朱颜气急之下忍

不住大声喊了起来,“我早说了我会帮你逃跑的——你……你分明就是留恋富贵、贪生怕死!太子妃这个名头、就这么有魔力吗?”

她说得犀利尖刻,雪莺脸色惨白地听着,全身发抖,忽然抬头盯着她看了一眼:“阿颜,你……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朱颜震了一下,一时间忽然哑了,半晌才喃喃,“你做了这样荒唐乱来的事,我怎么能不生气!你……你不会是想着要嫁过去,然后再找机会替时雨报仇吧?”

“我害不害他,嫁不嫁他,与你何干?”雪莺看着好友,神色也是异样,“为什么你那么紧张?莫非……你认识那个人?”

“我——”朱颜脱口,然而刚说了几个字便顿住了。

被九嶷的戒律约束,她虽然幼年上山学艺,和时影之间却从未有过正式的拜师仪式,即便是神庙的名册上也不曾留下师徒的名分,在外界更是无人知晓——在父王的要求下,她甚至都不敢对外提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到了现在,她还是不知道该不该和雪莺提及。

那么久远的缘分、那么漫长的羁绊,到最后,却竟然不敢与人言说。

雪莺看着好友微妙的表情,恍然大悟:“你真的认识他?”

“……”朱颜沉默着,脸色青白不定。

“难怪你那么紧张……原来你是生我这个气?”雪莺愣了一下,苦笑,“害他?你也太高看我了——他这种人,是我能

害得了的?”

朱颜愣了一下,脱口:“也是!”

是的,师父他是何等人?他修为高深,对一切都洞若观火,又怎么可能会被雪莺给轻易骗了过去?

“我在想什么,皇太子他心里可是明镜也似的……”雪莺握起了那块玉佩,垂下头,“可是,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却还是主动提出了这个婚约。”

“什么?是他主动提出来的?”朱颜整个人一震,失声,“不可能!”

“是啊,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雪莺若有所思地喃喃,“唉,阿颜,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我的气。可我也是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别的路走了。如果不是为了……”

她说着,忽然间觉得手里一痛,那块玉佩竟被劈手抢走。

“不行!你绝对不能这么干!”朱颜攥紧了玉佩,眼神里似乎有烈焰在燃烧,“雪莺,你不能昧着良心嫁给完全不喜欢的人、葬送你自己的一生!”

“我……”雪莺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脸色惨白地喃喃,失魂落魄,“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到底是为了什么?”朱颜实在是无法理解,“什么叫没有办法?”

雪莺沉默了许久,终于仿佛狠下心来似地,一咬牙,低声说了一句:“因为……因为我有了。”

“嗯?”朱颜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莫名其妙,“什么有了?”

“我有孩子了!”雪莺的声音细微,略略颤抖,

垂下眼睛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眼神哀伤而温柔,“我……我没有别的办法。”

“什么?!”朱颜惊得几乎跳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端详着好友,不可思议地喃喃,“这……这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不可能!你有他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