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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楼系列/出书版(总)(62)

萧忆情咳嗽了几声,只是淡淡点头:“很好,很好。”

话音未落,他已拔刀!

刀光一闪,凄迷如烟,转眼又没入袖中。这两刀不是杀风砂,而是斩向那名擒获的刺客!

刀一横一竖,一刀割开胸膛,另一刀直剖开腹腔。两刀俱恰倒好处,是以虽开膛破腹,可那人却尚未气绝,兀自惨叫不休,凄厉而痛苦。

刀落之时,萧忆情已退身,这一腔血便没有溅上半滴,看也不看地上垂死挣扎的血人,他只是冷冷道:“不错,你的确是个人才,我很想重用你。可惜,你不该伤了阿靖……”

他回头,已有手下之人抬来两架软轿。萧忆情亲手扶阿靖上了轿子,才自己上了另一架软轿。起程之时,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回头,淡淡吩咐手下:“备轿,带叶姑娘同行。”

风砂看见这萧公子冷酷无情的出手,已是几乎呕吐;可听他的吩咐后,却渐渐若有所思。

人中龙凤……那就是传说中的人中龙凤!

  荒雪原·二稿(下)

三抬软轿,在听雪楼人马的严密监护下,向洛阳急速行来。

然而,风砂再也没有机会和阿靖说上一句话。

回到了萧忆情身边的她,仿佛恢复到了一贯的冷静淡漠,沉默而干练,连中午用膳时,手上都是拿着几封刚刚到达的飞鸽传书,一边启封,一边和听雪楼主低声的商量着什么,摒除了外人。

“将饭菜送到楼上雅座里去,楼主和靖姑娘不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了。”

几乎每一次进路边客栈歇脚时,在开饭前,领队的叫江秋白的高个子年轻人都那么说。仿佛早已经习惯最高层的行为,所有听雪楼的属下都默不作声,然后,各自归位吃饭。

那两个人,偶尔也会下楼来,和手下们说上几句,然而神色却都是淡漠的,似乎一滴油在水中,丝毫不和外物溶合。只要他的咳嗽声响起在人群中,所有人都会静下来,然后垂手、退开。

虽然都是身怀绝技的江湖豪客,然而在看着这个病弱的年轻人时,任何一个人的眼中都只有敬畏,仿佛看着一个高高在上的神袛。

那是他们的楼主……那个君临天下的武林神话。

萧忆情不能算寡言,他经常要对于他那样巨大的组织负上谋策的责任,从他嘴边吐出的,十有八九都是指令。然而,在他沉默的时候,时间仿佛就变得特别的长——所以,在外人的感觉中,他实在是一个话说得太少、太内敛的人。

呆在他那样的人身边,似乎无时无刻不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包围,那种被人自上而下俯视的感觉,让人浑身不自在。或许,也只有靖姑娘,才能一直若无其事的相随在侧。

在风砂眼里,听雪楼主人的脸色、平日里几乎都是苍白的,咀唇却是反常的红润;他的目光寒冷而飘忽,仿佛暮色中明灭的野火——连他的一双手,也是清瘦而修长,苍白得隐约可以看见皮肤下淡蓝色的血管。

无论如何,他也不像一个霸主……这个年青的男子只是一个病人。

然而,这个病人只要一句话,却可以让这世上绝大多数健康人死在他的面前!

“停、停轿!”一日中午,正在赶路,靖姑娘的声音却忽然响起在队伍中,三抬软轿立时止住。

风砂也不由揭开帘子探出头去——因为,她也听见了风中传来的咳嗽和喘息!

“楼主、楼主?”绯衣的女子走下了轿子,来到了萧忆情所在地软轿前,斥退了左右手下,让他们退开三丈,然后低低的隔着帘子问里面的人。

没有回答。

风砂只看见帘子的一角微微掀起,一只修长的手半伸着,痉挛地抓着帘子上的绒布,指甲上已经转为诡异的青紫色——那分明是病发窒息前的血液凝滞!

她脱口惊呼了出来,不自禁的走出了轿子,准备过去一尽医者的本份。然而她还没有走近轿子一丈,阿靖用目光严厉的阻止了她,那样充满杀气与戒备的神色、让风砂片刻间几乎神为之一夺!

阿靖弯下腰去,握住了那只手。

萧忆情的指尖冰冷,平日极其稳定的手竟然在不停地颤抖。似乎已经说不出话来,隔着帘子,他只是痉挛的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绯衣女子略一犹豫,立刻回头吩咐:“江秋白,带人严密护卫楼主软轿!进入方圆五十丈内的外人一律杀无赦!”那一刹间,她脸上有冷漠而凌厉的表情,压倒一切。

“遵命,靖姑娘!”所有属下齐齐下跪,领命。

帘子一动,阿靖闪电般的探身入内,轿中的人没有说话。轿外的人各司其职,一时间,官道旁的林地上,静的连风的声音都听得见。

风砂站在自己的软轿前,怔怔的看着前方帘幕低垂的轿子。

里面没有声息,然而她只注意到空气中原来那种喘息和咳嗽渐渐低了下去,终归于消失。

一盏茶的时间后,一只秀丽的手缓缓掀开了帘子的一角,面纱后,绯衣女子露出半边的脸,淡淡吩咐左右:“可以启程了……我和楼主同轿。风砂姑娘,请回轿中,上路。”

帘幕背后,她另一只手仍然被萧忆情紧紧握着,阿靖不动声色的扣住他手腕上尺关穴,另一只手按住他胸口的神府穴,内力透入他的奇经八脉,帮他将刚服下的药力尽快化开。

倚着轿壁,萧忆情骇人苍白的脸色开始略微好转,半闭着眼睛,呼吸也渐渐平定。

“是被方才火药的余力伤了罢?”轿子在平稳的前进,绯衣女子淡淡问。听雪楼主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清冽、冷彻,宛如映着冷月的寒泉。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身边的绯衣女子,看着她扣在自己全身大穴上的手指……眼睛里,忽然有微弱的笑意。

“笑什么?”淡漠的,绯衣女子问了一句,却有掩饰不住的衰弱无力。

听雪楼主没有回答,许久许久,仿佛看着无尽的远方,一句轻的几乎听不见的话从他唇边滑落:

“我在想……如果有一日我被人所杀,那末,一定是死在你的手上……”

─进入听雪楼已经半个月了,风砂被软禁在一间房中,不得出去一步。

“靖姑娘伤势未愈,又要处理帮务,暂时无暇相见,还请叶姑娘见谅。”碑女如是说。

虽然不大清楚舒靖容带她来此的原因,然而即使是叶风砂、也心知已是到了天下武林的中枢之所在,恐怕平静下掩盖着遍地的机关陷阱,步步都需要小心,便不多问,只是静静的等待。

半月之后的一天下午,突然有侍女前来传话:“靖姑娘有令,请叶姑娘到密室一见。”不等她回答,立时便有两名少女上前,手捧黑巾让她系上。蒙住眼睛后,一乘小轿便载了她出去。

不知走了多久,轿子停下,两旁有人扶她下轿,并解下了蒙眼黑巾,又立时退了下去。

“风砂,你来了?”她正惊讶自己来到了何处,却蓦听阿靖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她回头,只见一身绯衣的阿靖在屋另一头,含笑抬头道。这是一间三丈见方的房间,陈设极为华美高雅,地上均铺白貂之皮,壁嵌宝石,房间有两扇门,一左一右。

阿靖坐在一张矮几之后,在一堆的文牒中,正放下了手中朱笔,看向来到的女子。她身侧摆了一片假山堆成的地貌。石为山,水银为江河,竟是小小的山川图。

“近来事多,也让你久等了。”或许密室里面没有别的属下,面对着同龄的女子,她说话已不似日前那般冷淡而威严,而带了一些女子的柔媚与轻盈。

风砂也笑了笑,她目光却已有戒备之色:“不知靖姑娘你带我回听雪楼,究竟是为了什么?”

阿靖淡淡一笑,看着窗外,道:“你…不想见小高么?……”一语未落,不等脸色大变的风砂答话,侧耳倾听,绯衣女子的目光忽然一变,不由分说,拉着风砂来到左边那扇门前,一把把她推了进去:“进去,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