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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辟天(21)

此刻城门口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人,都是准备从叶城进入帝都的。

抬头望去,城门尤自在黎明前的晨曦里紧闭着,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在十月的晨风里散发着凛冽逼人的气息——精铁铸造的城门厚达三尺,壁立十丈,即便是用火炮近距离攻击也不能轰开,千年来一直扼守着通往帝都的唯一路径,号称伽蓝城的咽喉。

“怎么还不开?”等待的队伍里有人已经嘀咕,“平日里寅时就开门了的啊。”

“是啊,现在寅时都过了三刻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奇怪了,”一个经常进出帝都的人嘀咕起来,看了看城上,“不但号角没响,连卫兵都没出来巡逻——莫非,昨天晚上帝都里面出了什么事?”

所有人面面相觑,忽然间打了一个寒颤。

沧流帝国有着铁一样的秩序,所有一切都一丝不苟的运行着,不容许有任何的差错和改动——今日这种反常的现象无疑是一种不祥的预兆,说不定这道厚重的铁门背后、的确正在发生某种不寻常的事情!

——还要不要进京呢?

所有人相互看了一眼,除了有公务必须上朝禀告的,其余心里都打起了鼓。

苏摩只是冷冷听着,抬起眉梢看着这道铜墙铁壁,暗自计算着日出时分的到来。然而身侧的白衣女子却没有看上一眼,仿佛觉察出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抬头看天。

“苏摩,快看!”白薇皇后忽然间低低唤了一声,眼睛看向天空,“快看破军!”

就在那一个瞬间,红色的光芒忽然笼罩了大地!

西北角上那一颗本已黯淡的星辰在一瞬间发出了骇人的血红色光芒,照耀了整个破晓之前的云荒大地!所有人都被着蓦然爆发的可怖光芒耀住了眼睛,整个云荒上下到处都传来脱口发出的惊呼。

然而,在所有惊呼都未落地时,那种光芒忽然间又凭空消失了。

黎明前的青灰色重新笼罩了天宇,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西北角的天幕上,已然空无一物。

只有苏摩和白薇皇后两个人看清楚了方才一瞬间发生的诡异景象——那颗本来已经逐渐“坍缩”的黯淡星辰,本应该循着轨道逐渐衰弱下去,在刚才的一刹那却仿佛注入了某种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出了可怖的血色光芒,照彻了天地!

然后,以更为迅速的速度坍缩,在一瞬间泯灭。

“发生了什么事?”回过神来的人们窃窃私语,却不敢大声——在沧流帝国治下,每一处都被严密地监控着,一个言行不当便会引来极大的麻烦,莫谈国事是每个人的准则。然而,这种天象赫然是不祥的预兆,却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

“耗星爆发?”低低的,苏摩吐出了一句话,眼神却复杂——

破军为北斗第七星,传说中每三百年便会爆发一次,在爆发的时刻亮度超过皓月,惊动天地。但爆发后便旋即衰竭,需要再经过三百年才能逐步恢复光芒,因此又被称为“耗星”。

如果说今夜便是三百年之期,那么方才的异相也不足为奇。

——然而这一次的爆发,看起来却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在拥有强大力量的海皇看来,此刻,空无一物的西北角天空里依然存在着肉眼难以看到的淡淡影子,仿佛是隐藏在时空那一边的虚无之影,诡异而不可捉摸——那……是什么?

破军是彻底衰竭了,还是重新获得了新生?

苏摩默默凝聚力量,透过“心目”去观测那一颗隐藏在天幕后的虚无之星,却发现那居然超出了他能力所及的范围。

“有谁,出手干预了星辰的流转……”白薇皇后低低叹了一声。

新任海皇刚用“星魂血誓”改变了白璎冥星的轨道,接着就有人令破军提前的爆发和衰竭——这漫天的星斗按照人力所不能揣测的精妙轨迹缓缓运行,支配地上的兴亡衰荣,只要被移动了一颗,便会打乱全盘的运行。

而如今,居然有力量接二连三地强行闯入,改变了这天定的宿命!

那从此后,天下苍生的宿命星盘被完全打乱,又该会演变成一种什么样的局面?

“走!”失神间,苏摩低呼了一声,“日出了!”

声音落地的同时,东方尽头泛白的天空冒出了万丈金光——红日一跃,跳出了慕士塔格背后,璀璨的光芒登时笼罩了大地!

就在阴阳转换的刹那,那些聚集在城门下等待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只是一眨眼,那两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身上发出了淡淡的白光,仿佛电光一闪,就从所有人的眼前凭空消失了!

初升的阳光照射在冰冷厚重的城门上,涂抹上了些微的暖意。铜浇铁铸的大门尤自紧闭,然而,门上凝结的薄薄白霜上面,却赫然留下了两个的掌印!

一横一纵,交错按在厚重冰冷的城门上,仿佛结出了什么诡异的手印。

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那些人聚在城门下,吓得面面相觑。

“白日见鬼……白日见鬼啊!”

“姐姐,来不及了!”远处的一个街口,一个少年气喘吁吁地弯下了腰,用双手支撑着膝盖,颓然道,“他们进去了!”

另一名红衣女郎急奔而来,同样颓然止住了脚步,剧烈地喘息。来不及了——

自从昨夜在街心遇到了这两位黑衣客后,她注意到了女客手上带着的异形戒指,认出那是空桑王室的至宝,于是,霍图部的女族长立刻就联想起:对方可能就是女巫口中所说的、“在叶城会遇到解开封印的宿命女子”。

于是整整一夜,这群霍图部的流浪者都在叶城四处寻找。然而,一直到破晓才在城北发现了这两个人的踪迹,于是姐弟两人一路狂奔追了上去。

可是,不等他们追到城门下,那两个人却奇迹般地凭空消失了。

“那,就进去找他们!”叶赛尔平定了喘息,看着紧闭的城门喃喃道。

阿都吓了一跳:“去帝都?”

——他们是被沧流帝国通缉了几十年的流亡民族,一直在云荒大地上四处漂流、躲避追捕,如今竟然要去帝都自投罗网么?

“不,不是我们,”叶赛尔咬着唇角,“只是我。”

“姐姐!”阿都吃惊的低呼了一声,拉住了她的衣角,“你不能一个人去!”

“没事,我们都有假造的身份谱牒,应该可以混进去的,”叶赛尔看着紧闭的城门,“等下我混进去,找到了他们就回来,绝不多待——你们就在叶城商会的行馆里先等一会儿吧。”

“会被抓住的。”阿都死死拽着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叶赛尔推开了弟弟,毫不客气,“你很累赘啊!”

阿都的眼眶红了一下,咬紧了牙,赌气的沉默。

然而,就在僵持的刹那,一直紧闭的城门忽然打开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厚重的铁门背后传来,那是重达上千斤的门栓被合力取下的声音。然后,那一扇高达十丈的精铁城门,就在悠长的响动里一分分的被推开了,深不见底的甬道展现在众人面前,前方隐隐透出水一样的深蓝色。

——通往帝都的唯一路径:叶城水底御道。

“城门开了!”聚集的人群发出了惊喜的低呼,纷纷拿好了文牒准备上前。叶赛尔挣脱了阿都的手,也准备不顾安危地混进去。

“站住!”忽然间蹄声得得,却有银甲铁骑从御道内急速奔驰而出,有人厉声大呼。当先一匹马上坐着一位银甲金盔的战士,头盔上饰有金色的飞鹰——常来往叶城与帝都之间的人都认得:这,便是一年来镇守“帝都咽喉”的卫默少将。

——当今巫谢长房庶出的长子,才刚刚二十,便荫袭了家族的爵位。

银鞍照白马,飒踏如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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