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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双城(96)

有些讷讷地,能言善辩的国务卿也低下头去。

“而且,这一次伽楼罗坠毁也罢了,上面那一颗纯青琉璃如意珠如果失落,看你如何在智者面前交代。”看到对方气焰低落,巫彭继续冷笑着追击。

纯青琉璃如意珠,是沧流帝国从空桑帝国那里夺来的至宝之一,传说是七千年前星尊帝琅玕擒住龙神时、取下的龙珠,蕴涵着极大的力量。而伽楼罗构造复杂,不能光凭伽蓝白塔高空掠下之势支持所有机能动作,因此,在设计的时候,将这一颗纯青琉璃如意珠嵌入了伽楼罗内部,以龙珠上的灵力、作为支撑这一旷世巨大机械的力量之源。

以超自然的灵力引发机械力,这样匪夷所思的构想,来自于神殿内那个神秘智者的意图。

“伽楼罗的力量是比翼鸟的十倍,风隼的五十倍。那样大的力量,即使制造出来也很难有人能操控。”旁边,一直漠然翻看书卷,不理会同僚唇枪舌剑的学究巫即终于开口,头也不抬地指出关键所在,“一般的鲛人傀儡根本无法胜任驾驭者的位置,而让帝国军人坐上操纵席、以人的反应速度,更远不如鲛人一族。”

“是啊,是啊。”听到一向散淡的巫即居然开口为自己辩解,国务卿连忙应合,带着感激不尽的表情,“所以伽楼罗很难试飞成功,也是当然的。”

“未必。”学究将书卷合上,赫然是一册《营造法式·征天篇》--那是神殿中智者的手笔,那个神秘莫测的人在开国之初、就一手勾出了那样惊动天地的机械,让冰族所有人叹为观止。作为十巫中专攻机械力的长老,巫即散淡的眼神抬起,忽然间看了旁边的巫罗一眼--

“十次坠毁中,有六次是因为铝铁煅合部分燃烧引起,而舵柄无法负荷扭转的力量,也有断裂的迹象--可见材质上瑕疵很大,应该同时从采购原料上寻找原因。”

一语毕,一直圆滑地不主动发表任何意见的巫罗也震了一下,胖胖的脸上有些微不自然的表情--作为掌管帝国国库的长老,巫罗同时也是叶城商会的会长,手中握有沧流帝国一切财务往来的大权,当然,负责从叶城采购物资投入军团机械研发的也是他。

经常于叶城那些巨贾富商打交道,巫罗几十年来也变得肥的流油。

然而,这次巫即的话,忽然间就击中了心怀鬼胎的商会会长。

一时间,白塔顶上的“十巫”都沉默下来。

“呵呵,莫提了,一提谁都脱不了干系。”最后,还是最年长的巫咸出来打圆场,这个开国时期的长老在百年承平的岁月里、已经被磨得宛如最圆滑的石头,“我看这样处理好了--追捕皇天的事无论如何耽误不得,但是我想恐怕得出动比翼鸟,再让巫抵亲自带着去--反正他现在正好去了九嶷王的封地,作例行拜访,就顺道前往泽之国吧。”

“至于云焕少将的处分么……”说到这里的时候,首座长老沉吟了一下,巫彭和巫真的脸上都闪过了急切的神情。

“虽然是犯了大罪,但是毕竟是年轻人么……呵呵,要给他个机会。”巫咸拈着白须,眼睛里却闪着锐利的光,点点头,“将功补过,让他去北方砂之国将坠毁的伽楼罗和纯青琉璃如意珠找回来,担任下一次的试飞之职吧!”

“什么?”脱口惊呼的是巫彭,巫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

“好,好,长老处置的好。”巫盼、巫罗点头赞同,巫姑也掩着嘴笑,只有学究巫即和他的弟子巫谢不曾表态。

“那不是让他送死?”巫彭不服,拍案而起,“明明知道伽楼罗本身有问题、难以操控,而云焕少将又已经在此次战役里失去了他的鲛人傀儡--怎么可能让他去试飞伽楼罗?!”

“如果按军法处置,那便是斩首!”巫咸没有理会大将军的抗议,只是拈须慢慢道,眼神凝聚,“我已经给他机会--而且,如果能成功,他便是伽楼罗拥有者,千万军人中最高战斗力的战士!那难道不值得他用命去一搏?”

巫咸再也没有和稀泥的耐心,冷冷叱问,让巫彭沉默下去。

巫真首先低下眼睛,默默点头,认可了首座长老对于自己弟弟的处置。看到巫真都已经没有反对,其余十巫便各自点头,达成了一致。

“好,当务之急,立刻让巫抵直接从九嶷前往泽之国,将皇天携带者抓获。”巫咸吐了口气,发现自己也有点心力交瘁,缓缓总结此次争论的最后结果,“巫彭,请你派出征天军团‘九天’东北‘变’天和北方‘玄’天两支,由巫抵指挥--巫礼,你需立时与高舜昭总督取得联系,令泽之国无论如何都要协助我们抓获皇天携带者!不惜一切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这六个字是什么意思,在座十巫都明白,然而没有任何人脸上有一丝反对的神色,只有最年轻的巫谢低下头去,用细长的手指翻阅那一册《营造法式》,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老师巫即苍老干枯的手按住。

“是。”被点到名的巫师纷纷领命,然后,似乎是要终席的时候,巫彭沉吟着,还是没有太大把握地说出了一句话:“各位,云焕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情况。他说有一个鲛人、赤手撕裂了风隼……”

“赤手撕裂风隼?”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其余十巫低低脱口,惊呼。

“一个鲛人?”巫姑转着腕珠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桀桀继续笑了起来,“你说皇天持有者乘我们不备、击落一台风隼也罢了--一个鲛人?……云焕少将此战失利,若要开脱自己、也要编个好点的理由吧?”

“不可能。”一直都不大开口的学者巫即也出声了,皱眉,“一个鲛人,怎么可能?”

那样多不信的目光,让本来自己心下也有怀疑的大将军有些迟疑起来,喃喃:“也是……翻遍鲛人名册和丹书,根本找不到会有这样强力量的鲛人--复国军左右权使也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

“无论如何,最近桃源郡一带似乎鲛人出没很多,怕是复国军死灰复燃。”然而,巫咸为了稳妥起见,依旧吩咐,“巫罗,你去叶城打听一下,是不是复国军最近酝酿什么行动?”

“是。”胖胖的巫罗点头领命,然而眼里也有不屑的冷笑和狂热,立马想起了自己掌管的商会得到的好处,“那群鲛人该不会又来找死吧?--东市里鲛人奴隶可是紧缺呢,二十万都买不到一个!这下可送上门了。”

“巫罗。”喝止的却是巫咸和巫真,听到这样的描述、两名长老同时厌恶的蹙眉,“不要在我们面前提这么龌龊的事情!”

“啊呵呵呵……抱歉抱歉,各位我先告退了。”商会会长巫罗打着哈哈,一边躬身、一边退了下去。

火把哔哔剥剥的燃烧,在墙上投下奇异扭曲的影子。

隐约有不间断的声音传来,起初听不出是什么,听得久了、才知道是不知何处的犯人的呼号声,含糊嘶哑,已经不似人声。然而这个囚室里,只有水从石砌的墙上一点点凝聚、滴落,那清晰的滴答声,机械而无休止地折磨着人的听觉,让人几乎发疯。

冰冷而平整的石头地面上、寒意似乎丝丝缕缕的透入骨中,然而在单人囚室的一角,一个年轻男子垂目而坐,火把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高而直的鼻梁将脸分割为明暗两面。在这空无一人的囚室内,这个人却保持着肩背笔挺的坐姿。

那一望而知是出自于沧流帝国军队中的标准举止。

昏暗冰冷的石头囚室内,忽然间有铁栅打开的刺耳声音,一重重从远而近。

“到你了。”狱官的声音一如石头般冰冷平板,打开了囚室的铁门,对着坐在一角的待罪军人招呼--门一开,外面行刑室中的惨叫呼号更加清晰地传入,听得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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