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镜·双城(104)

“飞廉少将,是被鲛人傀儡的魔性迷住了呢。”

——看到这一幕,陡然间,旭风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想起了军团里的传言。

传闻里,飞廉几次该升而不升、甚至失去巫彭元帅的青睐而得不到重用,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对于配备给他的鲛人傀儡往往怀有不适当的感情。在征天军团战士的眼里,那些脸孔漂亮的白痴傀儡,不过是一件用来操纵风隼的器械,偏偏优柔寡断的飞廉少将却不能将其视为非人的东西,反而当作同伴一样地对待。一次风隼坠毁时、为了救出被固定在座位上的鲛人傀儡,飞廉冒着爆炸的危险冲入火焰,赤手拉断禁锢救出了傀儡。

“那是非常危险的倾向,绝不可让帝国军人和傀儡之间出现这种情况。”当巫彭元帅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立刻下了断语,“飞廉太优柔寡断,不足以当大任。”

于是,那个傀儡被调离了飞廉身边——那以后,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任何一位和飞廉搭档的傀儡,停留在他身边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一年。

这一次,借口云焕的傀儡死去,又将湘从飞廉的身边调走、去试飞伽楼罗。

那是多么危险的任务,只要是征天军团的战士、心里都有数。为了让伽楼罗飞起来,几十年来已经有三位数的军人和傀儡死去。何况这一次和湘合作的军人又是云焕少将……那个在军团内部以冷血闻名的军人。

“还有,湘吃辣的东西会过敏……”风隼的移动已经越来越快,然而飞廉依然对着坐在风隼内的云焕做最后的嘱咐,“砂之国干燥的气候会让她皮肤裂开的,带上这个……傀儡是不会自己说话要求什么的,所以请你好好留意她……”

海贝穿过剧烈的气流,划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曲线落在云焕的衣襟上,那个掏空的贝壳里面,填满的是防止皮肤开裂的油膏。云焕一直漠然地看着窗外边跑边说话的同僚,脸色木然得如同另一边的傀儡。然而,看到那个海贝,他忽然间笑了。

“那个,你还真是爱惜她呀……”笑容在军人薄而直的唇线边上露出,让冷酷的面容都有了奇异的变化,云焕抬手拿起那个贝壳,竟然是好好地收了起来,“不过,请记住湘现在起已经是我的所有物了,跟飞廉少将你没有任何关系——再罗罗嗦嗦地说下去,我会认为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湘不是‘物’呀!”已经快到了甬道的尽头,风隼速度越快越快,疾风托起巨大的机械翅膀,让飞廉几乎无法说话,“她虽然不会自己思考,可她不是物……”

“不,鲛人傀儡就是‘物’。 难道你忘了讲武堂教官对我们的训导了?”云焕忽然间打断了他的话,语音却是冷酷的,“鲛人傀儡是和风隼配套的武器,训练一个好的傀儡需要庞大的人力物力,所以是很‘珍贵’的‘物’。战士必须爱护他的武器,那样贵重的东西、要和风隼一样好好‘使用’才对。”

“云焕!”听到同僚那样的回答,飞廉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只好再次叮嘱,“一定要好好带着湘回来啊……”

“放手吧。”忽然间,云焕看了这个同一届讲武堂毕业的少将一眼,眼神是淡漠而锐利的,隐隐有着金属的冷光,“再不放手就要被拖下去了。”

飞廉蓦然放手,扑倒在甬道边缘——那个瞬间,风隼滑行到了甬道尽头,剧烈的气流托起了机械的双翅,呼啸着滑入了伽蓝白塔下的千重云气中。

一边的鲛人傀儡在熟练地操纵着风隼,美丽光洁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所有的傀儡都是那样木然的,除了听从主人的吩咐之外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在巫彭将她送到云焕身边时,她的脑子里便已经不再记得前一个主人。

“蠢材啊……”手里握着那个海贝,云焕锐利的眼神里闪过讥诮的神色,“对一个没有思考能力的傀儡再好、又有什么用?”

白云在眼前分了又合,风呼啸着托起机械巨大的双翼,吹动帝国战士一头黑发。

万顷土地就在脚下如无边无际的地毯般展开,西方尽头的色泽是枯黄的,间或夹杂着一点点惨绿——砂之国,那就是他将要前往的地方。

“荣耀与梦想同在。”将手按在心口的位置,帝国少将低眉轻轻说了一句。

——“你们的路将由荣耀和梦想照亮,将一切罪恶和龌龊都踩踏在脚下!”

教官昔日最后一番训导,宛如雕刻般停留在这个年轻军人的心里,无论哪一次回想、心头都有热血如沸,燃烧在他的灵魂深处。

云家从卑贱发迹,到如今在等级森严的沧流帝国里已经成了新贵——其中,他的姐姐云烛和妹妹云烬更付出了舍身的代价,才让整个家族从伽蓝城最底层的外郭贫民区中、一路搬迁到了十巫等最高贵最有权势的人所居住的皇城。

那是一个家族奋斗的血泪史,每一步的前进、都必须有人付出代价。

现在,轮到了他。

那些遮蔽天日的双翼还没有离开伽蓝圣城,远在云荒大陆最东方的泽之国一间破败的赌坊里,所有和大陆命运相关的重要人物都已经悄然离开——

一袭黑斗篷裹住了大陆原先主宰者的脸,真岚在安顿好了一切事务之后、再度将那笙托付给了西京,便立刻回归于无色城——作为沧流帝国长年通缉的头号要人,为了安全起见百年来空桑皇太子极少行走于这个大陆上,这次迫不得已出面达成了盟约、便要迅速回归水下,以免千里的征天军团闻风而动赶来。

“一路上你要听西京的话,不许胡闹了,”看到那个东巴少女笑嘻嘻的表情,真岚心里总是感到不放心,“尽快赶往九嶷,如今东方慕士塔格的封印一破,沧流帝国必然加强其余几个地方的警戒——你们要赶在伽蓝城派出的人马将九嶷控制之前、赶到那里将封印打开。”

“嗯,嗯,知道了啦。”那笙微微感觉不耐烦,这样简单的事情却要一而再的提醒,让她心里大没好气——炎汐一直发烧,眼看都要各自上路了还没醒过来,她心里急得要命,心思完全没有在真岚的嘱托上,只顾着看苏摩那边,不知道鲛人要将炎汐送往何处。

真岚看了那笙一眼,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这个女娃大约没有真正了解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样的考验,生怕她半路闹起脾气来坏了大事,不由看了西京一眼——西京只是对他默默点头,示意他放心,然而对着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少女、空桑的大将军也有些无可奈何。

“喂,喂!你要把炎汐送哪里去?”忽然看到苏摩和如意夫人低语了几句,便有赌坊的心腹下人过来将软榻上昏睡的人抬起,那笙再也顾不上和真岚嗯嗯啊啊,一下子撇开两人跳了过去,试图阻拦,“不许带走炎汐!”

苏摩侧头微微冷笑,理也不理,只是吩咐那几个显然也是装扮成普通平民的鲛人:“雇一辆车,立刻秘密将左权使送往离这里最近的青水——然后你们两个,就带着左权使从水路回去,一路上小心。”

“是,少主!”原本是如意夫人心腹的两人齐齐跪地领命,便转过了头。

“不许带走炎汐!”那笙急了,一把攀住了软榻的边缘,不让那两个鲛人走开,瞪着苏摩,“你、你不许把他送走!你快把他治好了!”

“轮不到你说话。”苏摩忽然对这般的拖拖拉拉感到说不出的厌恶,只是一挥手便将那笙击得踉跄出去,“炎汐是复国军左权使,须听从我的命令。他回到镜湖后,还须前往碧落海办事。”

“才不!”那笙却是不服气,又几步跳了过去,拉住那个抬起的软榻,已经带了哭腔,“他、他也是我喜欢的人!不许就这样把他带走!”

苏摩眉头一皱,然而这次不等他出手、肩上偶人微微一动,空气中看不见的光一闪,就有什么东西勒住了那笙的咽喉,让她说不出话来。

上一篇:镜·织梦者 下一篇:镜.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