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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第一锦衣卫(91)

作者: 卿卿如我 阅读记录

“好了。”梅浮雪拔出银管,以布帛将朱桦左手手腕缠住。沈砚小心翼翼地揽着朱桦的右手,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梅浮雪和玉昆仑见之恻然,转过了头,不忍看这一幕。

沈砚深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朱桦,你睁开眼,看着我。”

朱桦费劲地转了转眼珠,眼睛却定不了焦,虚虚落在空中。

沈砚凑到她耳畔:“你要活下来……”

她说了一段话,朱桦的眼睛蓦然有了变化,虽然只是些许的惊色。这惊色像是黑白的水墨画中,泛出一丝色彩。

只一点色彩,足以将整幅长卷画点活。

她满是死寂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活起来的架势。

玉昆仑蓦然冲上来:“殿下感觉怎么样?”

梅浮雪也一并上前,兴高采烈地挤开沈砚,摸上朱桦的脉搏,惊喜道:“殿下有好转了!”

沈砚怔住。

过了片刻,朱桦“哈”了一声,看向沈砚,“怎么了?”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脖颈处的血止住。只是好像对于之前的事情,记不太清了。

沈砚突然看向苍穹。

她第一次感到,上天是如此地眷顾自己,没有残忍地收走朱桦的性命。

不对,不该感谢上天。

她最该感谢的,是谢拂衣,谢她留下起死回生之术。

这以血换血之术,并非玉昆仑独创,乃是谢拂衣留下的医学篇章中记载,被沈砚记下,顺手给了玉昆仑。

朱桦看着沈砚,慢慢地,她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犹豫片刻,仍旧委屈道:“舅舅。”

沈砚靠近她,摸了摸公主的头发:“你很勇敢,不愧是大周的公主。”

“哇!”朱桦把头埋进她的衣服中,小声地哭起来。

“还能哭,身子大好了。”梅浮雪下定论。

玉昆仑颔首,扫向外面的数万将士,唇角露出了一道笑意。

她此次来,还有一个与沈砚彼此皆知的理由,有战必有伤与死,这么多人,正好让她验证一下沈砚给自己的医学成果。

朱桦抽抽搭搭:“差一点,我就见不到父皇母后,见不到你了。”

沈砚道:“知道你还抹脖子?”

朱桦哭得更剧烈:“我更怕他们拿我威胁父皇母后……”

沈砚叹了口气,“在我心中,没有谁比你更重要,在陛下殿下的心中,亦是如此。下回不到万不得已的绝境,你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朱桦不吭声了,沈砚衣裳的泪水越来越多。

她找玉昆仑要了干净的帕子递给公主,朱桦却缩着不肯从她怀中起来,好半天,沈砚听到她低低道:“西平堡死了好多人,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下来……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没有那么固执,大家都迁到锦州,是不是不会有那么多人死……我让他们在城墙上抵抗,我教她们给伤患治疗,他们却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我保护不了他们,我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沈砚沉默片刻,她拂过朱桦的长发,轻轻地拍着她因哭泣一抽一抽的背脊,慢慢道:“不是你的错。”

“有人就有争夺。天寒地冻,鞑靼必定南下掠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西平堡到锦州上千里路,平民无马,只能徒步。如果不是西平堡在最北方抵挡,除了小凌河最南端的百姓能逃进锦州。其余人在迁徙的路上会被骑兵追上。”

“这次,我们全歼明水所带骑兵。殿下率领西平堡抵抗在最前沿,鞑靼大军一骑都不敢南下,没劫掠到一丝粮草,杀伤一个百姓,攻城时死了一万三千士卒,元气大伤。这个冬天会很寒冷,鞑靼不事生产,以战养战。单凭从蒙古抢来的羊马,很难支撑住漫长的冬日。等到来年春来之时,我们就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她为公主一一分析战场利弊。

——“可胜利有什么用呢?”

“等我们胜利了,我们才有资格去维持和平。现在我们没有胜利,只能被迫参与战争。”

朱桦泪水涟涟:“让你失望了,我是不是不适合当一名首领?我知道打胜仗很重要,以前我在京城,只会在意输赢。置身其中才知道有多痛苦,看见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死去,我好难过。”

“难过是正常的,我的殿下。掌杀伐,是为了断杀伐。唯有仁君,才能真正断杀伐。”

“开疆扩土、轻徭薄赋、整治吏治,都为福泽百姓。亲眼见到臣民死去,无动于衷者,若是做王,必会为一己私利,驱臣民如草芥。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寇仇[2]。殿下这样,很好。”

这些话从没人对朱桦说过,她一时呆了。

半响,她喃喃道:“你好好,你对我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