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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第一锦衣卫(101)

作者: 卿卿如我 阅读记录

沈砚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他会死?”

“因为他就是会那个点死。”

在沈砚的记忆中,只记得那个土匪窝渐渐地空了,怎么空的她却不记得。她一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谢拂衣叫她帮忙教书,她也嫌烦,偷偷溜去山里边练棍。

她喜欢握着东西的感觉,喜欢全身心地沉浸的感觉,偌大天地中,唯有到这种时刻,她才能真正地感到自己的存在是如此鲜明。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沈砚渐渐长大了,谢拂衣却分毫未变。有次谢拂衣带她下山,她听见百姓说皇帝要北巡,说不定路过春县。

皇帝?那和她有什么关系?沈砚的生活中好像没有官府的存在,她行事随心所欲,理解不能山下人对皇帝诚惶诚恐。

后来,谢拂衣要她下山去某个地方寻人,她领命下山,路过一处山下酒家时,进去喝了一壶千日醉。

一壶酒尽了,她也醉了。醒时是被酒保摇醒,“山上烧起了火,快跑啊!”

后来沈砚冒着火回去,谢拂衣却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问她:“你哭什么呀?”

她穿得是皎皎若月的衣裳,神情却不是端肃,也不是一贯的懒洋洋,而是一种微微的不舍和解脱。

沈砚要带她走,谢拂衣拭去她的眼泪,“凡是注定的命运,无法改变,不必悲伤。”

“不是啊!不是的!”沈砚无法理解,“我们有腿啊!我带你走,我们可以去关外,去海外,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我能挣钱,我能保护你啊!”

“我虽是独自来到这个世上,但这么多年过去,我的亲朋故旧,都在此处。我可以一走了之,他们会变成我那个徒弟发泄怒火的工具。以前的他,听我一句训斥都会羞愧难当,满脸胀红。现在,只有我死了,他才会放过他们。”

沈砚摇头:“那……他不是要你辅佐新帝吗?你去辅佐就好了啊!”

谢拂衣笑起来:“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云山?因为我累了,不想玩了啊。”

“我不想再经历尘世间的斗争和亲友的反目,我厌倦了。”她拍了拍这个满怀心痛的小徒弟的刀鞘,“杀了我。把我的尸首带到你师兄面前,他会让你继承我的爵位。”

她是那样的伤心欲绝,那样不含虚假的痛楚。谢拂衣想,可那又如何,她走上朝堂后,依然会变成一个醉心于权力的权臣。要不然,她会变成一个疯子,一个不合于众的疯子。

曾经的依赖亲密是真,下手时的决绝也是真。

“这场烈火,我经历了六次,不想再来一次了。”谢拂衣道,“你杀了我,破掉这个局,我就能回我的故乡。”

沈砚终于明白了。

原来自己的存在,是助她离开的工具。

看见的,不可改变,她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这样一个能改变预言的人。

她看见自己被山火烧死,那么沈砚杀了她,就能破此局。

一剑刺破长空,划开天际,穿过谢拂衣的脖颈。

沈砚的手向来很稳,抽出剑时,只有剑尖上有一滴盈盈的血珠。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是千灯寺所悬的第一盏灯火,永明灯一直注视着沈砚。

后来很多次午夜梦回,她想过,自己如果没有刺那一剑,会怎样?

微风徐徐,吹过云山的草木,沈砚半跪在衣冠冢前,将手中的浊酒浇在地上。

“你辅佐的那位,不行。”

这是沈砚以前不敢去细思的地方,仇恨与愤怒之外,她另有一种扭曲的隐秘心理,像一个不受疼爱的小女儿,拼命和哥哥比,想证明自己母亲心中的地位。

“不说他了,说点好消息。”

“我认识一个人,以前一直当她是小朋友。最近发现她长大了,她很好很好。她和我曾经见到、听说过的君主都不太一样。”

沈砚笑起来:“勇气、智慧、笼络人心……哪个君主都不缺。她却不一样,她另有一种仁。”

“和陛下不一样,陛下的仁,是懒得计较、或心念旧人。她的仁,是一种守护的信念。以后若有机会,我带她来看看你。”

沈砚起身,注意到衣冠冢后的稚嫩柳枝。

不知是谁刚刚栽下,柔嫩的枝芽在春风中款款摆动。沈砚一怔,这处衣冠冢,是她亲手所立,按理说不会有人知晓。这支柳是北方极珍贵的扶柳,娇贵异常,需多水多肥灌溉。谁会无缘无故种在无人来的地方?

有分花拂柳的轻微响动传来,沈砚回过头去,李凌州不自然道:“他们不放心你,叫我来看看。”

哪里是不放心她,分明是想趁着这个冷面无情的上司不在,自己进春县玩一趟。派他来盯梢。

然而李凌州还真鬼使神差地去了,他想去看看这位教出沈砚的人物是何等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