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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神寂(35)

她静静地望着海天交界初的那个人,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那是一个交睫间便会消失的欢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先什么。那个脸色苍白的人也在看着她,那一瞬间,那空洞虚无的目光才仿佛凝聚起来。他仿佛认出了她,苍白的脸上忽然间有了表情,那种柔和的神色取代了原来的肃杀和憎恨,深兰色的长发在风里飞舞,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面容似悲似喜。

“苏摩!”白缨怔了片刻,突然不顾一切地奔向了浪头上的人,紧握着光剑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然而,刚奔到了离他三丈远的地方,天马却忽然惊撕则立足,似乎是害怕着什么,再也不敢靠近。

无限的狂喜在胸腔里回荡,白缨勒住马,一时间几乎要跪下来感谢上苍—是的,是他!他竟然回来了!他遵守了诺言,在十月十五的这一天,真的随着滔天的巨浪回到了云荒,和所有人一起并肩战斗了!

然而他却只是遥遥看着她,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

在他的身侧,巨浪滔天,沧海横流。“苏摩……适可而止吧”沉默了片刻,她却只能以这样一句话来作为开场白,声音微微颤抖:“你回来了……就已经很好了。”

他望着她,似是笑了一笑,但没有说一个字,仿佛对她屈服了,黑衣傀儡师站在浪尖上,忽然松开了交错的十指,引线根根垂落。巨兽们纷纷消失,漫天风浪也开始平静下来。

他抬起脸,征询似的看着她,好象在问她是否满意—这一瞬间他眼里的神色是如此宁静而温和,宛如澄澈,湛蓝的天空。

那样的目光让她隐隐觉得不祥,仿佛眼前这个归来的人已经不是离开时的那个了。 “苏摩?”她吃惊地看着他—那个水雾里的人对她伸出手来,苍白修长的手指缓缓上下移动,仿佛触摸着虚空里一个无法触碰的恋,眼神渴盼。风浪围绕着他,却仿佛淹没了他的声音,她只看得见他口唇翁动,却始终无法听见他说的话。

“你说什么?”她吃地问,却看到他眼里的泪水忽然落下。突然间的心痛,令她眼前一阵空白。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从天马背上跃下,踏着波浪朝他奔去—然而,仿佛退避着什么,他却在一阵分个里瞬息退远了。

“苏摩,苏摩!”她追逐着浪里的那个影子,嘶声呼唤。她伸出手去,几度触碰到了他的衣袖,却无法抓住任何东西—他的衣袖,他的手臂,都在她的指尖碎裂成千片,化为冰冷的海浪,飞溅在风中,湿润而冰冷,带着咸涩的苦味。

“太子妃姐姐,小心啊!”那笙远远地迎上来,失声惊呼,“他,他不是活人!你要小心!他不是活人了……”

白缨全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熟悉的人—他站在滔天的风浪里,然而却出狐疑了地没有否认那笙的话,只是对着她微微地点了点头,眼神似悲似喜,又开口说了一句什么。

然而,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墙壁隔在他们中间,无论如何,她还是听不见。

但她却能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刺骨的悲凉,空桑皇太子妃定定地看着风浪里的按个虚无的人,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落下。仿佛感受到了那泪水的温度,黑衣傀儡师在风浪中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居然没有半点的阴郁,明亮干净得如同初晨落下的雪花一般。他看着席卷了云荒全境的风浪,仿佛感到了一丝疲倦,微微摇了摇头,便转身向着天尽头的海面归去,全然不顾脚下子民们的呼声。

金色的巨龙从黑色的苍穹降落,离开了九天的战场,急急追想海皇,在苏摩头顶盘旋着,发出低沉的长啸,仿佛在和那个怒潮里的王者交流着什么。

然而,苏摩依旧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苏摩!”这一次白缨再无迟疑,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你要去哪里?”

然而那个黑衣傀儡师随着退潮飞快地离去,快得如同一阵风,即将消逝在海天的尽头。“不要走!”白缨用尽了全力追上去,极力伸出手,终于又触到了他:“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不要去!”

苏摩仿佛再也来不及躲闪,在她的手穿过水一样虚无的肩膀时,他回过头看着头,眼里有着微弱的笑意思。

“我爱你。”在风浪的呼啸声里,她终于清晰地认出了他的口型。

“我也是。”白缨轻声回答,风浪里的苏摩忽然笑了起来,那个笑容令此刻黑暗的苍穹变得璀璨无比。他深深凝视着他,忽然俯下身贴近了她的脸,如同在生命尽头吻别自己的情人一般,深深亲吻她的唇。”她徒劳地合龙了双手,试图挽留那风一样离去的人。然而,那虚幻的影子却在她的怀抱中迸裂成千万片——千万水猪飞溅在空气中,随着一阵海风吹散在黑暗的苍穹之下,只留下清冷湿润的气息萦绕脸旁,仿佛一个冰冷的告别之吻。“苏摩……苏摩!”她的声音消散在风里。飞散的水滴里,留着他最后的微弱念力,每年的十月十五,我会随着潮水,回到云荒来看你。

当海皇的幻影消失在水面上时,怒潮以惊人的速度退去,飞散的水珠淋湿了她的全身。

空桑太子妃站在黑暗的海面上,看着空无一物的怀抱.怔怔无语。良久,仿佛力气不支,她往前踉跄了一步,颓然跪到,将脸埋入掌心,发出低低的哭声。

“太子妃姐姐!”那笙奔过来扶住她,却看到她身子猛然往前一倾,吐出一口血来,白衣上登时一片刺眼的殷红。

那笙吓得呆住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茫然地看着西京。

“快躲开!”西京看着她们,忽然焦急地大呼,“丫头,小心上面!”

随着他的惊呼声,一架庞大的东西从天而降,带着强烈的火光。那笙来不及反应,只觉一双手从背后将她猛然拉过去。她被拉入了水中,旋即又迅速浮出水面。只是短短的一瞬,她们原来站着的地方已坠下了一架燃烧着的风隼,爆炸在水面上。

“你怎么不小心一些!”一个声音在耳畔厉声道,惊惧中带着一丝责备。

“炎汐!”她忽然欢喜地叫了起来,一个翻身,便抬手抱住了对方的脖子。爆炸的火花在水面上四射,炎汐来不及多说,只是迅速带着她穿行在海浪中,远远离开那个激烈交战的区域。

“啊?太子妃姐姐呢?”等回过神来,那笙忽地惊叫起来,“她,她不会被砸中了吧?”

“怎么会?”炎汐从水里浮出,摇了摇头。

“那……她不会有事吧?”想起方才那一刹的情形,那笙犹自心惊。

“不会。”炎汐轻声道,“太子妃性格坚韧,虽缺少决断力。但应不会轻易被打倒吧……

随着他的声音,一袭白衣从水面上升起----正是空桑的皇太子妃。天马受到了召唤飞速返回,展开又翅驮起主人冉冉升空。马背上,白衣的银剑女子抬头看着环绕着金色和黑色火焰的伽楼罗,眼里露出一种令人敬畏的光芒,手腕微微一动。剑芒吞吐而出,宛如割裂黑夜的闪电一般。

她脸色苍白如雪,薄唇紧抿,纤细的手腕紧握光剑,指间的神戒放出了光华,迎着庞大的伽楼罗飞去。一头雪一样的长发在风里猎猎飞舞/

衣襟上,犹自有殷红的血迹。

“太子妃姐姐!”那笙惊呼起来。她不敢相信,只是短短的片刻时间,白璎竟然如此迅速地从莫大的悲哀里恢复了过来!

漫天的鸟灵仿佛接到了什么指令,忽然间从龙神身侧齐齐散开,尖厉地叫着,朝着她飞去,将她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中----率领成千上万鸟灵的正是那些被封印了上千年的邪灵。

白璎没入了漫天的鸟灵之中,一袭白衣很快消失不见了。

风浪渐渐平息了。扑上云荒的潮水在摧毁了一切之后,随着牧人的消失也失去了愤怒的狰狞的气势,开始慢慢退去。然而,头顶那在海皇强大念力下升起的黑暗的天幕,却依旧不曾动摇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