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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歌(45)+番外

“我不明白你,你想杀我爹爹,却还教我,你的掌法。”楼镜狠狠地看着沈仲吟,“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沈仲吟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清风吹动他的衣摆,他说道:“镜儿,我从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了,总有一天,你会为你母亲报仇。”

沈仲吟觑着眼睛,目光比天色更晦暗,“所以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楼镜总觉得沈仲吟的话另有深意,但她揣摩不透。

为母报仇?仇人是谁?是如今绝迹的排沙帮,还是武林正道,亦或是飞花盟,是她父亲,是干元宗?

楼镜不知道该恨谁。

就在这时,屋顶上瓦片响动,衣袍迎风烈烈作响,一人飘落至庭院。

楼镜站起身来,叫道:“爹。”

来人正是楼玄之,自出虎鸣山,日夜兼程,一路赶来。

楼镜并不惊讶于楼玄之的出现,她知道,倘若楼彦回去后,将她的处境告诉给了楼玄之,楼玄之一定会过来。

楼镜心中是期望他过来的,她希望楼玄之和沈仲吟当面对质,也不想要他过来,怕沈仲吟有什么阴谋算计。

楼玄之叫道:“镜儿,过来!”

楼镜立在原地,神情复杂,并不挪步。

天空乌云笼罩,天地阴暗,只能从云层交汇处窥见一缕天光,冷风渐起,将那正绿的阔叶也吹了下来。

楼镜问他,“爹,你为什么要瞒着我阿娘的死因。”

楼玄之了解楼镜性子,已经能想到楼镜会问他这个问题,沉默良久,说道:“你还太小……”

沈仲吟道:“难道不是怕女儿知道,你这做父亲的颜面扫地!”

楼玄之猛地回头,目光如利剪,声似虎啸,“你闭嘴!”

沈仲吟低哼一声,“恼羞成怒。”

楼玄之厉声道:“沈仲吟,你只以为时过境迁,当年你所做之事,无人得知?”

沈仲吟冷笑:“我做了什么?”

楼玄之说道:“焦岚出宗时已有一月多身孕,护孟家逃难时候,向宗门求助,你三番四次从中作梗,让她无法与宗门取得联系,使得她和宗门误会渐深,若不是你从中搅和,她岂会带着镜儿在外流落多年,直至师尊亡故,才会回来,如此卑鄙无耻,竟也大言不惭,说你爱她!竟也有颜面,站在镜儿跟前,焦岚泉下有知,必然为结识你,而后悔不迭!”

沈仲吟骤然被他点到痛楚,盛怒之下,额角青筋抽动,双目赤红,“我若卑鄙,早已将她绑回飞花盟,今日哪来楼镜,只有沈镜!我若无耻,我就不会放她回干元宗,让她含恨自刎!”

沈仲吟反唇相讥,“楼玄之,你贪念宗主之位,顾惜自己名誉,外不敢得罪武林门派,内不敢忤逆师叔伯,你只敢辜负她,你护不住她,你妄为男人!”

楼镜问道:“爹,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爹,你若说不是,我便信你。”

楼玄之他不欲辩白,只因有再多理由,辜负了焦岚,确为事实。他双目一阖,眼角泪珠无声滑落,似一座石雕伫立在那,冰冷无言。

楼镜头一次见他爹哭,不知为什么,极度痛恨这一滴泪,她似乎明白了,那是他爹未出尽全力的悔恨。

楼玄之再次睁眼,怒目瞪着沈仲吟,“若不是你,她何至于此!若不是你!”

楼玄之恨极,痛极,连声音也嘶哑了:若不是你,她何至于为镜儿出身不受质疑,自刎以证清白!若不是你,镜儿何至于被人轻侮辱骂为野种!

这些他不敢说出来,怕楼镜为此负疚。

人言可畏。当初焦岚有了身孕而不自知,去了孟家,其后便开始在外流落,直到一人诞下楼镜,除了焦岚,沈仲吟和孟家那孩子,无人能证明楼镜身份。

但焦岚和沈仲吟的话无人相信,连宗门内师兄弟也不能相信,只因时间太过凑巧,只楼玄之信又如何,堵不住悠悠众口。

楼玄之唯一的遗憾,是排沙帮一事,他没能说出话来。他身后是恩师棺椁,手中是掌门佩剑解厄,他面对被众夫所指的焦岚,没能成为她的依仗,向众人说:“她无错!”

焦岚一身傲骨,磊落重义,他不说话,她便看出了他的两难,她不愿拖累他,也不愿累及宗门,更为了自己和孩子清名,决然在众门派前拔剑自刎。

这是他一生痛楚,悔恨不及之处,若是当时没有那许多顾忌,态度坚决,舍弃一切保下她来,是否她便不会这般决绝。

沈仲吟蔑笑,“若不是我,若不是我,那当年她受苦时,你又在何处啊!”

两人互相痛恨,觉得对方的存在,葬送了自己心爱之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楼玄之这些年将心思放在宗门和徒儿身上,不去想这前尘往事,淡化了仇恨,是以不曾找沈仲吟寻仇;而沈仲吟曾与楼玄之交过一次手,败在他手底下,是以深居苦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