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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前传 朱颜/上卷(67)

时影冷冷道:“不拿回来,难道还让你留着它来杀我么?”

“师……师父!”她震了一下,猛然间明白了他眼神里的冷意,背后瞬间全是冷汗,结结巴巴,“徒儿……徒儿怎么敢?”

“呵,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不敢的?”时影居然冷笑了一声,语气平静,看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通缉令,忽然间,“今日你若是没看到这个东西,此刻见到是否就要跳上来为他报仇了?”

他的声音很淡,却如静水深流,让人心里发寒。

朱颜愣了一下,竟无言以对——是的,若是渊真的死了,此刻她一看到师父,说不定怒火万丈,早就冲上去和他拼命了!可是谢天谢地,这一切不都没有发生吗?为啥师父老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糟了,这回她得怎样求饶,他才肯放过她呀?!

她哭丧着脸,垂头丧气:“我……我那天是随口乱说的!您别当真。”

“欺师灭祖,这种话也能随口乱说?”时影的声色却不动,语气依然平静而锋利没有半分放松的迹象,“你那时候是真的想杀了我,对吧?”

“徒儿年纪小,口无遮拦,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往心里去。”朱颜结结巴巴地开口,努力堆起笑脸来,“我哪敢和您动手啊……以徒儿那点微末功夫,还不立刻被师父打趴到地上了?”

“是吗?”他看了她一眼,似乎立刻洞察了她近日的改变,淡淡说道,“不必太过谦虚。你进步很快,以现在的能力,和我动手至少也能撑一刻钟吧…...如果掌握了玉骨的真髓,甚至可以和我斗上一场。只可惜……”

他手指微微一动,朱颜忽地觉得头上一动,玉骨竟然“刷”地一声从她的发髻里跳了出来,朝着时影的手心飞去!

“师父!”她惊呼了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一把抓住了玉骨,“不要!”

还好,她这一抓还抓住了玉骨的尾巴。那支簪子在她掌心微微跳跃,似乎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竭力想要挣脱。她用尽全力用两只手死死地握住玉骨,和那一股力量抗衡着,一时间竟然都没有办法开口说上一句求饶的话。

然而,这一场短暂的拔河,最终还是以她的失败而告终。

当身体里力气枯竭的瞬间,“刷”的一声,玉骨如同箭一样从她掌中飞去,回到了时影的手中——晶莹剔透的尖端上还沾染了一丝殷红,那是从她掌心飞出时割破的痕迹。

那一丝血沁入玉骨,转眼间消失无痕。

时影低头看着手里的这一支簪子,眼神复杂,沉默无语——原来,转眼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在她走的时候,他送了她这一支簪子,为她挽起了一头长发。铜镜里她的眼眸清澈,神情却懵懂,对于这个礼物的珍贵并没有太多的清晰了解。

这支簪子流传自远古,从白薇皇后开始,便在空桑皇后发上世代相传。母亲去世后,父王拿走了她手指上的后土神戒,也褫夺了她的身份,然而这支簪子却被保留了下来。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他曾经将它郑重托付给了那个少女,一并托付的,还有心中最珍贵的东西。可是时隔多年,事过境迁,到最后,却发现原来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多么可笑,多么愚蠢啊……

他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这支簪子,在手心默默握紧,就如同握紧了一颗无声无息中碎裂的心。

“师父!”朱颜踉跄着跌倒在地上,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心里不由自主地往下沉——是的,那种沉默,甚至比发怒时更吓人!

他看了她一眼,脚步一动,便想要离开。那一眼令朱颜打了个寒战,连站起来都忘了,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在地上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失声道:“师父!你……你不会就这样不要我了吧?”

他似乎也被这句话震了一下,低下头看着她——她倒是乖觉,不用他开口,就猜测到了他此刻忽然下定的决心。

“是我不好!千错万错都是徒儿的错!”听到他没有否认,朱颜心头更害怕,声音都有些发抖,“您要是生气,就狠狠地责打徒儿好了,我一定一声痛都不喊!可……可千万别这样不要我了啊……”

时影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往后退了一步。朱颜死死抓着他的白袍下摆,怎么也不肯松手,居然整个人在地上被拖得往前了一步。

“放手。”他终于开了口,语气冰冷,“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不!不放!”她被拖着,在地上死死抓住他的衣服,披头散发,狼狈万分,却怎么也不肯放手,“师父不原谅,我就不放手!就……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起来!反正……反正你也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刚开始她只是橫了一条心耍赖,可说到最后却动了真感情,语气哽咽,眼眶都红了。时影看得她这种狼狈的样子,眼神略微有一点点波动,语气依旧冷淡:“哭什么?我可没有这种欺师灭祖的徒弟——给我站起来!”

朱颜一向了解师父的脾气,知道他心里松动,连忙一边顺势站起,一边赔笑:“师父说哪里的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给徒儿十个胆子,也不敢欺师灭祖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时影微微一震,眼神忽然又变得森冷而严厉。

她心里一个咯噔,不知道这话又是哪儿不对了,脑子飞快地转着,刚要说什么,却见师父一振衣襟,眼前白光一闪,“刷”的一声,她手里一轻,整个人跌到了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艰难地抬起头,看到师父手里握着的是玉骨——玉骨切过之处,衣襟下摆齐齐断裂!朱颜握着那半幅衣襟,不由得蒙了一下,脱口道:“师父……你、你干吗?不会是要和我割袍绝交的意思吧?”

顿了顿,连忙堆起一脸的笑:“师父肯定舍不得的,是不是?”

“少给我嘻嘻哈哈!”时影看着她,语声竟是少见的严厉,带着严霜,一字一句,“你现在敢和我这么嬉皮笑脸地说话,只不过是仗着我没真的杀那个鲛人而已——不要笑得太早了。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告诉你,那个鲛人,我是杀定了!”

“师父!”朱颜倒吸了一口冷气,猛然跳了起来,“你说真的?”

“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时影看着脸色煞白的弟子,冷冷道,“这些日子我吩咐叶城总督封城搜人,就是为了找他。复国军被全数围在城南,负隅顽抗,已经撑不了几天了。”

“什么?白风麟封城,原来……原来是你指使的?”朱颜越听心越往下沉,忍不住一跺脚,失声道,“师父,你,你为什么非要杀渊啊?你们两个素不相识,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时影停了一下,冷冷回答,“止渊是复国军的逆首,于公于私,都是必杀之人!”

“可是,师父你不过是个神官而已啊!出家人不是不问国事的吗?”朱颜一急之下忘了要说得委婉,几乎冲口而出,“这是帝君六王和骁骑军才该管的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时影看了看气急败坏的弟子,嘴角忽然浮现出了一丝冷笑,问:“怎么,你这么想知道原因?如果我有正当的原因,你就不会有异议了吗?”

“这……”朱颜迟疑了一下,立刻点头,“是!”

“那好,我就告诉你,让你心服口服。”时影看着她,屈起了第一根手指,一字一句,“第一,身为北冕帝的嫡长子,身负帝王之血,云荒上的所有事情,当然跟我都有关系!”

朱颜大吃一惊,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结结巴巴:“什么?你……你是帝君的儿子?!”

没有顾得上她的吃惊,时影只是继续淡淡地说了下去:“第二,我之所以针对复国军,是因为我和大司命都预见到了空桑的国祚不久,大难将临——而那一场灭亡整个空桑的灾祸,将会是由鲛人一族带来!”

“什……什么?”朱颜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