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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12)

幸亏每一次当他力竭倒下时,都有白光及时从天降落,将他笼罩,迅速地恢复他的力量、治愈他的伤口,让他得以继续战斗。

他知道那是她,正站在他的身后某处。

无论他被击倒几次、她都会让他再度站起来。

“臭小子,不错嘛!”云幽大沼泽的战役结束后,一行人满身是血地相互搀扶着撤离,冲羽拍着他的肩膀,竟然是对他赞不绝口,“有潜力啊!阿霜果然没看错人——下一场是去尸骸之海,加油!”

他不由怔了一下:怎么,那个御龙者,居然是这样一个心怀磊落的人?就这样简单地通过一场硬仗便认可了自己,消除了敌意?

他肯定不知道自己留下来,其实只是为了利用他们吧?

他一人一剑,力量有限,是永远无法抵达大沼泽宫殿这种地方的,若要走得更远,就必须借助更多人的力量——他必须踩着别人的肩膀,一步一步地往前搏杀,才能最后杀到魔的面前!

是的,他没有同伴。

有的、只是暂时的同行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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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归人

回忆很长,刚到一半,面前的酒瓶便已经空了。

怎么这么快就没酒了?他在葛城的酒馆里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空空的酒瓶,以及对面有些无措的凛——那具骷髅正学着他的样子,一杯接着一杯地将酒倒入嘴里,然而酒水却从下巴漏了出来,打湿了一地。

“凛。”他低低叹息了一声。

这一次,我一定要送你回到故乡,让你永久的安眠。

“哟,这楼上还真的有一具骨架子!居然会喝酒呢!”忽然间耳边听到一阵哄笑,却是一群喝得醉醺醺的人从楼下走了上来,见到了骷髅竟然也不胆怯,“如今魔都已经伏诛了,光天化日的,怎么又有邪鬼上街了?”

他抬起头,一眼便看出那些人是一批老兵。

魔刚刚在两年前被封印,这个大地上还残存着许多阴影,特别是在一些穷山辟岭的地方,还经常有妖邪出没,所以远行的商队在出发的时候经常需要雇佣一些人随行,而很多老兵在战争结束后无事可做,落魄贫穷,为了谋生,便只能当了商队的保镖。

“凛。”他站起身,唤了一句,“走。”

骷髅还在玩着酒,听到吩咐不情不愿地站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给我站住,”然而,那些老兵却不愿这样放过他们,吐着酒气拦在了楼梯口,抬手点着他的肩膀,大着舌头,“你……你走可以,这具骨架子留下来!”

当手指戳到肩头时,他霍然转身,看了对方一眼。

那一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威压,竟然让那个醉酒的人猛然一惊!

“怎……怎么?不服气啊?都什么世道了,还敢带着这种东西上街!”然而,他身边的同伴却没有察觉,仗着人多势众,将酒气吐在他脸上,“把骨架子给我们,就放你走……不然,信不信老子去城主那里告发,把你当做魔的余党一把火烧死?呵呵……这样老子还能再领一笔赏金呢!”

“……”他眉头一皱,手指默默握紧了剑柄。

“还不滚?”那个人不知好歹,竟然开始骂骂咧咧地推搡他。

他踉跄了一下,在楼梯口站稳了身体,微微咳嗽,低声:“何必呢?看在大家都一起打过仗的份上,不要苦苦相逼。”

“哟,现在谁都敢说自己是战士啊?”那群人哄笑起来,一把将他推开,迎面啐了一口,“少给自己贴金了!战士?哪有战士带着这种鬼东西上街的!要点脸好吗?”

“……”他吸了一口气,眼里有冷光一掠而过。

永夜之战过后,天霆在鞘中沉睡了很久,此刻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怒意,竟然开始急不可待地跳动。他手腕一沉,却是硬生生地压住了剑的鸣动。

“怎么,还不动手?怂成这样,还算什么英雄啊!”忽然间,有个声音施施然地问了一句,又催促,“快打快打,我都等得快不耐烦了。”

所有人愕然回头,看到了窗台上不知何时居然坐了一个红衣少女,正在悠然地嗑着瓜子,翘着腿看着这边的热闹。

那群醉醺醺的老兵怒了:“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给老子闭嘴!”

“不然呢?”她却是毫不在意,舌尖灵巧地磕开了一粒瓜子,呸地一声,竟然将瓜子壳正正吐到了对方的脑门上,“打死我吗?”

对方被激得一声咆哮,果然一拳便打了过来!

然而,那醋钵大的拳头呼啸着刚到少女的鼻尖,却忽地停住了。

“够了。”玄靖终于动了手,在一瞬间反手扣住了对方的腕脉,低声劝阻,“动手打一个小丫头,还算什么战士?别辱没了军团的名声!”

“还敢替人出头?”那个醉汉暴躁地厉喝,“老子先撕了你!”

然而拳头还没抬起,对方的手指一松,也不见什么动作,那个醉汉便整个人从窗口直飞了出去,重重地跌落在路的中间,发出了一声惨叫。

“打得好!”冲灵拍着手,大声喝彩,“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眼看同伴被打,那群醉汉一起朝着他们围了过来,一个个竟然是从腰后都取出了兵器,眼里露出了凶光。这些老兵半生刀口舔血,酒气上涌的时候杀个把人混不以为意。

“唉。”玄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些人,说不定当年还曾经隶属于光明之子,曾经是他们麾下的一员,一起出生入死和魔浴血搏杀,都是铁血百战好男儿——可如今天下太平了,一个个竟然都变成了这种样子?

当冲灵以为他下一个瞬间便要出手将所有人放倒时,忽然眼前一晃,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被拉着急速掠出窗口。

“怎……怎么?”她一时没回过神,有些吃惊,“逃了?不打吗?”

“不打。”玄靖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凛,刹那之间从窗口穿出,将那群人扔在了身后,沉着脸,默不作声地飞快离开,在屋檐上几个起落,转眼便掠过了几条街。直到远远离开了那个酒馆,才松开了他们两个。

“为什么不打?”她却不忿,叫了起来,“那群蠢货有眼无珠,居然敢在你面前这么无礼,就该好好教训一下!你居然还逃了?丢不丢脸啊!”

他淡淡:“他们只是喝醉了。”

“喝醉又怎么了?醉了才看得出人的好坏!”冲灵却是个执拗的人,一落地就往回冲,不服气地大喊,“你不打,我去!那群欠揍的蠢货,凭我一个人也打得过!”

然而,刚抬起脚步就被拉住,竟是一动不能动。

“算了。”他低声,“回旅店吧。”

“怎么能算了?你还算是男人吗?”她被拖着不情不愿地往回走,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一路大声抗议,“那群蠢货,你伸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他们!不是说你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百人斩连眼都不眨一下吗?难道是我哥哥又在骗我?”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他淡淡,“太平盛世,无需拔剑。”

她不甘心地大喊:“可欠揍的蠢货是不分时代的!”

“别胡闹。”他停下来终于看了她一眼,语气严肃,“毕竟他们都曾经是战士,曾和我并肩战斗——他们好容易才在和‘魔’的战争里活了下来,难道如今反而要被‘人’夺去性命?”

“……”她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

许久,她垂下头,嘀咕了一声:“但教训一下还是可以的嘛。”

“还是算了,能免则免。”他摇了摇头,只是往前走,“我曾答应过别人,再也不让这具盔甲沾上人血。”

她好奇地问:“别人?是谁?初霜姐姐吗?”

他眼神微微一变,没有回答。

“一定是初霜姐姐!”她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却忽然兴奋起来,“除了她,谁也不会说这种话了——你看你看,你的盔甲上还有她给你绣的日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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