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遥(88)

然而方远对她很好，是发自内心地尊重她。

他将她叫出去别院里，只对她道：“你是方家的客人，不必做那些琐事。”

他的声音温暖而清淡，直将她魂勾了去，抬头看，只见他站在墙下的阴影里，阳光只照亮了他的上半张脸，额前的碎发和睫毛都亮盈盈的，眼睛里溢着真诚，和她的眼神对上时，轻轻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微笑。

他平日里做事很认真，然而对待她的时候总是十分宽和，虽然她也谨慎小心，没有犯过什么大错……

他那些温暖可亲的话语和眼神，让她的心里也充盈着瓣瓣阳光。

光影交界处，她只觉心跳漏了一拍。

方家是个不小的家族，五世同堂，方远又有四个异父弟兄和一个亲妹，一堆一堆的人，总爱聚在一起，家长里短地絮叨，光是平日吃饭，就至少要摆十五双筷子。

方远是其中最格格不入的一个，长辈们一致认同他是话最少的小辈，有的嫌他性情太过冷清，有的说他谨言慎行日后必成大事。

现在又多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塔娜，不过她是被动沉默，她其实挺爱说话的，不过懂得什么场合该说什么场合不该说。

方远看她吃得不自在，便提议让她不用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塔娜听他告知这个消息，开心地攀住他的胳膊跳了起来：“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

而后自觉失仪，放开他站好，仍难掩兴奋，脸蛋红扑扑的：“方将军，真是太好了。”

方远看出了她的窘迫，又是温和一笑，轻声道：“没事。”

塔娜其实饭量很大，和方家人吃时装矜持，总是吃不饱，方远提议后，厨房都会将为她准备的饭菜送到她的房间。

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了，她坐在别院里，连吃了三大碗饭，将几盘小菜都席卷一空。

方远经常来看她，问候她的生活所需，然后不时为她添置些日常用的东西。

那天她正吃着饭，只见一只锦靴踏进院门，还没等反应过来，一身清朗的他就已经站在了她面前，而她正包了满嘴的饭，看到他来，急着咽下去，喉咙一阵噎塞，捂着嘴，想硬生生咽下去，倒反呛到气管，全部咳了出来。

方远看她咳得满脸通红，授受不亲，又不好帮她顺气，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塔娜喝了一口水，感觉舒畅了些，忙道，“方将军，我没事。”

两人各占一边坐在饭桌旁的墩子上，塔娜才小心翼翼道：“方将军，你来找我，有何事？”

往常他都是隔个两三天来看她一次，并且从没在饭点来过，向来她吃饭便“豪迈”，若是知道他来，肯定不会让自己如此不雅的吃相暴露在他面前。

今天他来，她既开心又有些难堪，暗自嘟囔：昨天不是才见过吗……

方远咳嗽一声，轻轻地抚了抚饭桌上摆着的干草叶子，切入正题:“塔娜姑娘，不介意的话，我今后想和你一同用膳。”

塔娜当然是不介意了，天天都能见到他，还能不止是见见，而是两人每天一起单独待一段时间，但是，她挺好奇是为什么。

方远忧愁地耷拉了眉毛，表示自己喜欢安静，而家人实在太过聒噪。

哦，是这样。塔娜心想，那她以后在他面前得少说点话了。

之后方远在家吃饭的时候，都是和塔娜一起的，进食常常是在沉默中进行，因为她记住了他说过的喜欢安静的话。

安安静静地吃饭，也很美好。

方远生得清俊，对她温和有礼，分寸得当，和他一同进餐对塔娜而言其实是一种享受。

方远有时会和她讲几句话，寥寥几句，她全都记在了心上，记一整天，晚上躺在床上时都会在脑海中慢慢回味他对她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

他说：“塔娜姑娘不必拘礼。”

他说:“再等一段时日，你便可以去将军府见……见柔惠公主了。”

他说：“姑娘制的花草很是好看。”

……

她慢慢地也会在他的带动下和他聊天，讲讲她的家乡风景，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美丽的格桑花，还有人字形飞过天空的大雁。

讲到大雁时，他很感兴趣，赞道：“大雁是一种忠贞的鸟儿。”

“是吗·？”她其实知道背后的典故，然而装作不懂的样子，想要听他讲给她听。

“对伴侣忠诚。”方远道,“一夫一妻，至死不渝，长幼有序，互相照顾。在魏国，男子向女方家求亲，都要送一对大雁作为聘礼，寓祝夫妻伉俪情深。”

“哇，真好啊。”

塔娜既向往又觉得遗憾，一生只爱一个人的爱情曾经是她小时候最为憧憬的梦想，然而这个梦，终归是碎在了被国主宠幸的那个夜晚，然后，随着年岁增长，她越长越出挑，越来越多的王宫贵族开始肆无忌惮地调戏她，她的这副身子，已经被三个不同的男人弄脏了，她的心，也早已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