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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香外传(鼎剑阁/武之魂系列)(24)

而群狼撕鹿,这样的人、在如此的世间里注定是被牺牲的吧?即便是所谓明尊的子民,其实不过也是一群嗜好权力和鲜血的恶徒罢了!

那一瞬间,老妇心里一痛,忽然间觉得多年来的信仰轰然倒塌。

“好,好。我不杀他……”长老妙水长长叹息着,松开了手,上去扶住那个摇摇欲坠的女子,“你快坐下,可怜的孩子,你的血流得太多了。”

沙曼华却不肯坐下,眼睛执着地看着远处敦煌得方向。血不停从她颅脑中沁出,然而随着血液的流逝、记忆却在激烈的挣扎中逐步恢复。她遥望着敦煌,梦呓般轻轻道:“不……我要看着他来。舒夜他、他就要来了,是不是?”说到这里,她只觉全身微微颤抖。

十年飘忽如一梦。梦醒之时宛如隔世,却不知道相见还能说些什么。

或者,此后干脆离开明教、跟了他去敦煌?十年前她便应该跟了他去,然而阴差阳错地、她却一箭射穿了他胸口。此后天涯相隔。如今虽然迟了十年,但以后的岁月想必还有很长吧?那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她每一念及、就觉得无法呼吸。

长老妙水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陡然泛起嫣红,忽地叹了口气——已经想起来了么?什么金针封脑、什么摄心术,最终都还是败给了人心强大的念力啊。在痛苦挣扎中射出那一箭后,星圣女终于将一切该记起来的都记起来了吧?然而……如今却是这样的局面……

看着日头慢慢移到正中,老妇忽然吐出了一句话,将沙曼华所有幻梦击碎:“高舒夜如果是来赴约了、那么如今月圣女也应该已经带着五万回纥人马,将敦煌灭了罢?”

沙曼华浑身一震,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深意,脸上刹那褪尽了血色。

原来是这样!二姐姐用慑魂术控制自己、将舒夜引来祁连就是因为这样?!梅霓雅她要急袭敦煌,将这个丝路要冲收入回纥手中!所以,她用自己当作棋子、将舒夜调离了敦煌!

她急急转身,在雪山顶上举目望去,果然看到极远处腾起了漫天黄尘,似乎有大股人马在来回驰骋。

“月圣女此次计划极为机密、连我也是临时才得知她要借兵回纥攻打敦煌。可她千算万算、一定没想到墨香会代替高舒夜来赴约。”仿佛有些感慨,老妇长长叹了口气,“这一下,我也不知道舒夜还来不来赴约?来了,又会如何?还是不要来的好罢?或许他已经觉察了回纥的异动、所以让人代替赴约而自己留在了敦煌?”

沙曼华忽然全身一震:如果舒夜来赴约,看到墨香被自己重伤、敦煌又落入了明教和回纥手中,他会不会……会不会觉得她是故意引他入彀?如果明教和回纥灭了敦煌,毁了他的故土、烧了他的家园——如此不共戴天之仇,他们还有什么余地、可以再度相见?

十年前、他被出卖,含冤莫白;十年后、却是她被当作棋子!命运狰狞的利爪始终紧扼这他们的咽喉,始终不曾给了他们半分机会!

她不敢再想下去,脱口惊呼起来,用手捂住了头,浑身发抖。

“可怜的孩子……”看到女子恐惧的脸,老妇眼里也充满了悲悯,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叹息,“教王他们不过当你是一枚棋子啊……连我也不过是一枚棋子。那些翻手为云覆手雨的人,只顾自己争夺,谁会顾及棋子的感受?”

沙曼华身子不停颤抖,说不出一句话。血不停从伤口中涌出,结成冰,她感觉自己神智都慢慢恍惚起来。然而她努力地睁着眼睛,看着祁连山下的来路。舒夜……不要来,不要来!但愿你察觉了梅霓雅的计划、并未离开敦煌!

老妇抚摩着她的长发,爱怜地看着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沙曼华,你太天真了……那些机心权谋、你一辈子都看不穿啊。我一手把你带大,却眼睁睁看着你一次次受苦。唉……你这样的孩子、根本不应该置身江湖和天下纷争。”

顿了顿,长老沉吟着,仿佛在下某种重大的决心,嘴里却问出了这样的话:“梅霓雅下令:一旦决战完了、便要我带你回去——你还要回去么?沙曼华?”

虽然神智逐渐模糊,可星圣女依旧蓦然一震,微弱地挣扎着、极力摇头表示反对。

“那么,可怜的孩子、我带着你回你的故乡去,好么?”长老望着东南方的天际,喃喃,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明尊渡世,怎么会是这种渡法呢?不该是这样…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我实在也厌倦了做一枚棋子……这把老骨头,就埋到岭南的瘴气中算了。”

沙曼华眼里蓦地闪过了一道光,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力气回答。神智慢慢从她身体里离去,她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皑皑雪山下的苍茫大漠,模糊的视线里、忽然看到山下极远处一个淡淡的影子,如风般掠来。即便是多年未见,她依然一眼认了出来。

他来了?他终归还是中了梅霓雅的调虎离山之计,离开敦煌来祁连山了!

——那么,敦煌,要万劫不复了罢?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再见面的余地了。泪水从她眼角长划而落,滴滴凝成冰珠,她绝望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影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神智在慢慢消失,一阵急怒攻心、一口血吐在了白衣上。

“他来了!”雪峰上、长老妙水也看见了那个影子,蓦然低声惊呼,“我们走!”

白狮低低吼了一声,跃过来驮起了陷入昏迷的主人,如跳丸般消失在冰川后。

沧月 >>> 墨香外传

十、兄弟

太阳高悬于冰峰之上,冰雪璀璨晶莹。四围风雪呼啸,祁连绝顶上居然没有一个人。而雪中纵横交错的足迹、断裂一地的冰,无不显示着片刻前这里刚有过怎样的生死拼杀。

白衣来客是以风一样的速度掠上雪峰的,在一眼看到峰顶景象的时候、却仿佛化成了岩石。一行兽类的足印混杂在人的足迹中、向着东方远去;而冰雪上满是结了冰的血,黑衣男子脸朝下匍匐在血和雪里,一动不动。恍然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看着远处还没有消失的白狮影子,他立刻就像拔脚追出,然而脚绊到了地上黑衣人的身体,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追上去的企图,跪倒在雪地里扶起了重伤的人。

“墨香!墨香!”公子舒夜一把抓起那个雪地里的黑衣人。那个人的胸口上血肉模糊,仿佛有利箭对穿而过。看着这个本该回到长安的、却出现在这个雪山顶上的人,他失去理智地破口大骂起来:“你这只疯狗!他妈的又多管闲事!”

来不及多想,他伸手到墨香衣服夹层里摸索着,从狼藉血污中抽出了一片碎裂的金色布帛——映着朝阳,居然有一种透明的光芒。公子舒夜忽然间长长松了一口气。天蚕衣!

那是修罗场当年发给最优秀的杀手的护身软甲,用昆仑雪山上的冰蚕丝混和了密银织成,可以让杀手们在刺杀中保证自身的安全——在十年前逃出光明顶那一夜,也就是那一件天蚕衣,救了他的命。

那家伙是穿着这件软甲来的……原来、还不算笨到家。

清理伤口、取药、止血、包扎,用冰块来暂缓胸口过于激烈的血流。一度心脉停顿了,他便孤注一掷地将手放在断裂的肋骨上,用力按压,一直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重新跳动。虽然长久没有做过这些事了,但这种本能依然烙印在他灵魂里,处理严重伤势的手法熟极而流。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甚至无暇抬起头来、去看白狮离去的那个方向;或者,看看三百里开外敦煌城头上腾起的黄尘。除了咬紧牙关和死亡争夺着挚友的生命,他不顾上别的——就像十年前墨香一次次将他从死亡边缘带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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