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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恶礁(84)

“瓦妮莎?”

詹森忍不住回头,低声问。

“是她。”盖密尔确认。

瓦妮莎小姐,伦敦著名的歌剧女演员。

海神认识的是声音,不是脸,就像他认约翰也不是看脸一样。

詹森倒是拥有辨认人类长相的能力,可是歌剧女演员站在舞台上,是被强烈的灯光照耀的,有夸张的戏服与浓妆遮掩。

两年过去,瓦妮莎完全失去了那种气质与神采,她处在一种焦躁又恼怒的状态里,意志力更是明显下降,很不稳定。

这种精神状态不要说登台演出了,估计连打桥牌都无法集中注意力,会输得一塌糊涂。

这倒不一定是遭遇了神秘事件。

像是其他精神疾病、生活遇到重大挫折……连续失眠三天就会这样。

“很巧。”

詹森两年前离开伦敦就没有再回去,他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瓦妮莎正转过头,她下意识地向詹森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属于社交习惯的笑容。

詹森:“……”

好像不是在火车上,而是在伦敦。

詹森关上包厢门,对盖密尔说:“瓦妮莎也能看到我,”

盖密尔解开衬衫的扣子,甩掉靴子,他不喜欢这些人类衣物。

他舒舒服服地靠在床上,然后歪着头说:“不要管那些蚂蚁……对了,人类睡的床这么狭窄吗?”

外面走廊的声音渐渐变大,各种杂音混合着抱怨声,乘客已经全部上了火车。

詹森没有再听那些动静,他靠坐在盖密尔旁边,细软的黑色藤蔓试探着卷起红色长发。

缠绕着勾连,扭动着摩挲。

盖密尔无声地笑,他伸手揽住詹森,下颌抵在詹森肩膀上,金色眼睛微微眯起。

他的耳朵开始发生变化,银色的耳骨撑起透明薄翼,轻轻抖动了一下。

一声嘹亮的尖锐呼啸,蒸汽列车拖着五节车厢缓缓向前行驶。

黑色浓烟不断冒出,煤块被填入锅炉。

鼓动的蒸汽经由活塞,由金属连杆拉扯着动轮在铁轨上越滚越快,

就像是一台大型乐器发出的尖锐声响。

“听起来不错。”盖密尔闭着眼睛评价。

***

约翰在列车的轰鸣与摇晃里睡到了早上六点。

他的下铺是一位银行家的秘书,昨天开着壁灯整理文件,一直忙到了半夜,现在睡得死死的。

约翰轻巧地跳下床,他没有换睡袍,他的行李箱里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不过一套体面的衣服他还是能找出来的,毕竟要去威尼斯办事,怎么可能穿着破旧的皮夹克拜访委托人呢?

约翰把自己藏在枕头下面的武器擦拭了一遍,然后关上保险,放进皮套,绑在腋下。

这是他从一位美国同行那里学到的小技巧。

这两年约翰根本没有回过伦敦。

虽然放弃了那栋摄政街上的独栋房子做事务所有点可惜,但是躲风头更重要。

由于卡洛琳夫人的顾问团是约翰去联系的,在那一系列声势浩大的诉讼结束之后,约翰也平添了许多法律界的人脉。即使离开了伦敦,他也能轻松地通过这些律师与会计师接到委托。

这两年约翰几乎是在度假——接到电报与信件委托——完成委托——度假这个循环里生活的。

报酬都很丰厚,因为这些律师认识的人非富即贵,所以约翰这两年过得很顺心,甚至有种想要继续这种潇洒生活的想法。

昨天的遭遇让约翰猛然醒悟,想要安稳地活着,还是不要四处旅游度假了,会很容易遇到邪神的。

约翰打开包间门,探头张望,发现走廊里还是静悄悄的。

约翰走进车厢尽头的盥洗室,花了五分钟解决问题,哼着歌离开头等车厢。

这列火车一共五节车厢,除了一节头等车厢,一节二等车厢,还有一节餐车与休息室,一节炊事车(储藏室+厨房),一节只能头等车厢乘客使用的休息区,包括一个小图书馆、吸烟室、女士沙龙。

约翰以为自己起得很早,没想到餐车里已经差不多坐满了。

他抬抬帽檐,向这些陌生人打个招呼,就准备随便找个座位。

——在餐车这样的地方,拼座是难免的。

约翰在路过一张桌子的时候,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忽然抬头,粗壮的手臂像铁钳一样抓过来。

以约翰的灵活身手,他可以躲避,可是会碰翻右边桌子一位女士的餐盘,他只能停住,任由自己被牢牢抓住。

“哦,马丁警探,真没想到会在东方快车上遇到你。”

约翰看着那个络腮胡男人说,“苏格兰场已经这么有钱了吗?竟然可以为一位警探报销豪华卧铺车票?”

他的声音不算大,不过周围两张桌子的人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