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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恶礁(105)

至于喉咙受伤的美国汽车商人,则是选择继续坐火车去威尼斯治疗他这个不是很要命却十分疼痛的小伤口。

因为吃东西噎住这个可笑的受伤理由,汽车商人觉得很没面子,他选择躲在卧铺包厢里,不敢在社交车厢里露面了。

“你不去威尼斯了?”

约翰拥抱阿贝尔医生,准备道别。

医生神情苦涩,他小声说:“我觉得演讲台下有无数人等着戳穿我。”

如果是以前,阿贝尔医生可以理直气壮地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与科学知识反驳回去,现在完了。

还是跑路吧!

——在火车上遭遇命案耽误了行程,再发个电报致歉,就说自己水土不服在瑞士生病了,只能遗憾地错过这次演讲。

除了拍肩,约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对了,瓦妮莎小姐……”

“我知道,她去世了。”侦探低声叹息。

阿贝尔医生震惊,他想起演讲的事之后就一直颓丧,所以根本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约翰,约翰怎么就知道了?

“詹……是那两位告诉你的?”

“不,是我的推测。”

约翰揉着还有点发痛的脑袋,慢吞吞地说:“她精神涣散,身形消瘦,显然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看起来像是出门度假散心,可她的身体这么糟糕,身边却没有熟悉的朋友或者亲密的情人陪伴,只是独自一人,这很反常。”

瓦妮莎可能在伦敦接触过诅咒金币,只是不拥有它,当时金币的诅咒也不厉害,所以她没有直接死亡。

“她确实是来复仇的,不过很大可能不是为了情人,而是为了她自己。”

“是的,我找到她的时候,刚说出你在盥洗室的那番推理,她就承认了。”阿贝尔医生有些悲伤。

真实的凶手并不像侦探小说里那样,百般狡辩,或者费心制造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瓦妮莎,只是一个走到末路,心怀仇恨的人。

或许她不相信金币有诅咒,但她确信自己情人的死是银行家鲍尔的缘故,而她也随之被摧毁。

“……她说她总是听到奇怪的声音,无法安眠,日夜痛苦,差点被剧团的人送进精神疗养院,再也不能回到舞台上。”

医生无法忘记瓦妮莎的低声自语。

她说,她想不明白,她没有那么爱自己死去的情人,所以这到底是诅咒,还是命运的捉弄?

瓦妮莎雇佣了侦探,调查银行家鲍尔的行踪,在发现对方准备逃离伦敦后,她立刻购买了东方快车的一等票,她下定决心要亲手杀死对方,杀掉这个摧毁一切的源头。

狭窄的火车车厢,就像一个移动的铁笼,可以给她提供一个完美的行凶机会。

瓦妮莎还没等到这个机会,鲍尔就死了。

于是她的子弹,就转向了第二目标。

医生忽然问:“你也像马丁警探一样,认为银行家的秘书太倒霉了,不应该被杀吗?”

约翰重新点燃一支烟,火光照着他紧皱的眉毛,以及眼中的忧郁。

“他确实很倒霉,但是瓦妮莎更倒霉,还有那些死在伦敦的人……医生,即使这世上没有邪神,贪心者同样会开启灾祸。鲍尔害了自己,也害了其他人。”

约翰觉得这里面也有自己的责任,如果他当初不把金币存在那家银行,埋在房子花园里就好了。

可这些都是事后懊悔,毕竟当时他已经买了车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藏这笔钱,而伦敦的空房子有很大概率被小偷光顾。

阿贝尔医生还在描述瓦妮莎小姐的死。

“……当时很突然,一瞬间车厢里到处都是摔倒、弄伤自己的人,瓦妮莎失控惊叫,她像是疾病发作,我想救她,结果被一个花瓶砸破了脑袋。

“等我重新爬起来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她的身上缠绕着可怕的暗红烟雾,把她拖走了。”

然后时钟倒转,车窗外的景色发生变化,车厢里的摆设都开始恢复,人们身上的伤口也没了。

只有瓦妮莎消失了。

阿贝尔医生低落地说:“她大约是死了,死去的人无法回归。”

她的尸体永远留在了那个时间停滞的诡异地方。

阿贝尔遥遥望着夜幕,望着铁轨尽头的雪峰山脉。

***

火车拉着长长的汽笛,缓缓驶离车站。

约翰现在一听蒸汽锅炉的声音,想到那一次次铲进炉里的黑煤,就感到浑身不自在。

他搓着手臂返回了头等车厢,试探着走到七号包厢门口,敲了敲。

“约翰·多伊先生,七号八号包厢的两位乘客说如果你要找他,他们在图书馆。”列车员压低声音,神情呆滞地说。

侦探:“……”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社交车厢应该关闭了,不过谁让那两位有“特权”呢,列车员肯定是被影响了理智,搞错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