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挚野(44)

她快步走过去,打开门。

岑野倒是愣了一下,站在门廊下,没头没脑来了句:“你就这么打开门了?万一不是我,是坏家伙怎么办?”

许寻笙当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已能分辨出他的脚步声和敲门声,只说:“我有分寸。”

岑野背着个鼓囊囊的包,跟着她走进来。

两人在客厅站定,望着彼此,都没说话。倒颇有几分对峙味道。

于是岑野一笑,浑身仿佛都染着夜色的寒气,说:“去清个桌面出来。”

许寻笙也不多问,倒要看看他到底带来了什么,移走了一架琴,空出张琴桌,两人分立两侧。岑野放下背包,“叮铃哐啷”倒出一堆东西。

许寻笙仔仔细细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东西,冷不丁额头被他用手指弹了一下,然后他双手往桌上一按,说:“说实话,买完机票,我就破产了。这些是我搜刮了一整天的胜利果实,专门解决你的三大难题!”

许寻笙不动声色地伸手拨动了两下:“怎么说?”

岑野看一眼她的神色,也是不动如山,拿起个椭圆银白色金属盒子,打开给她看,而后一本正经地说:“这,宇宙无敌大湘城土产充电暖手器,老子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漂亮的,不错吧?大小也合适。你不是怕冷吗,跟我去东北时一路拿在手里,就不会冷了。”

许寻笙接过那暖手器,手指轻轻摩挲那微凉的金属边缘,没有吭声。

岑野又拿出另一块小毯子,放到她面前说:“店家说是羊毛的。”他顿了顿:“……打特价。冷的时候盖腿上,不用的时候我给你背着。”

许寻笙摸了一下毯子,还是不说话。

这让岑野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于是故意逗她说:“其实呢,我大东北冬天没有你想的那么难过,哪儿哪儿都有暖气,怎么可能冷到你。实在不行,我东北小爷就是个天然暖炉,让你靠。”

许寻笙的嘴角终于翘起:“走开。”

岑野心头却是一甜,低头又在那堆东西里翻找一阵,手一顿,挑出块面具。许寻笙凝视着,别说还挺好看的,质地不软不硬,看着像手绘的,是个男孩模样的面具,头顶上还有双鹿角。许寻笙感觉在哪里看过类似的,一时却想起不起来了。

“我找街头艺人画的。”岑野说,他动作一顿,然后举起面具,慢慢靠近她的脸。许寻笙望着他,一动不动,直至他的手在距离寸许远的地方停下。

头顶灯光幽幽,夜风轻轻从窗口钻入。两人间只隔了张狭长琴桌,色泽暗深,隐淌流光。他的手就快碰到她的下巴了,这一刻,他的面目是沉静的,没有半点稚气,也没有半点放浪。而她眉目如画,怔怔如梦,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也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从岑野视线望去,面具已遮住女子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清亮至极的眼,看得他整个心如同在茫茫海面沉浮。

“你还举着干什么?”她轻声说。

岑野低低一笑,说:“戴着这个……”一出声却发现自己嗓子不知何时微哑,他轻轻清了清嗓,说完:“别人就看不到你的样子。第三个要求,我是不是也达成了?”

许寻笙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很清浅的笑,她没吭声,只是稍稍低下头,于是岑野举着面具的手也慢慢放下。

两人都有一会儿没说话,他的手又在那堆东西里挑拣一阵,许寻笙偷偷抬眸望去,看到手套、本子、明信片等等,都挺漂亮的,必然是他在文具店买来的。不知为什么,许寻笙有些想笑。这时却看到他犹豫了一下,又摸了摸自己鼻子,竟是有些赧然,到底还是拿了张干净精致的小卡片出来,放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问。

“翻过来看。”

又卖关子。许寻笙看他一眼,把卡片掀过来。背后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只有钢笔写的两个字:

小生。

第49章 请跟我去(下)

那是许寻笙已经熟悉的字迹,形如鸡爬,气势万千。“生”字旁边,还画了个很粗糙的笑脸。

“不是说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身份吗?”岑野说,“简单啊,戴着面具,再换个艺名,不叫你那个笙,叫小生,生红薯的生。这样,谁还能猜到是你?”

许寻笙握着那卡片,说:“你才是生红薯。”

岑野瞅着她的样子,笑了:“不,老子熟得很。”

许寻笙:“……”总觉得他的一些话,明明听着寻常,却透着种她不了解的下流。只是当她低下头,看着被他抖落了满桌的东西,心里竟像也被什么,满满在填满。可她天性又是羞涩的,逃避的,不想去面对那些东西,于是下意识转身想走。

谁知岑某人被她混被她躲的次数多了,早有防备,眼明手快抓住她的胳膊:“喂,别想装糊涂,是死是活,给个痛快话。”

许寻笙只觉得被他抓住的那只手臂,像是有细细的暗流,再沿着他的五指,不断蔓延攀升。他的话,没来由也叫她心头一跳。

彼此又都沉默了一会儿。

“活。”她轻轻吐出这一个字。

岑野没动,也没吭声,手还握着她的胳膊不放。许寻笙说完这个字,脸已有些发烫。她慢慢抬头,看到的是一张极安静极放肆的笑脸。这屋子里所有的光芒仿佛都已落进他的眼睛里,他的嘴笑得很开,牙齿很白。这是个璀璨到足以令世上任何人都心神恍惚的笑容。

他很开心,他真的很开心,老天爷看着都知道。

许寻笙抽回手,岑野的手放回桌上,脸上还淌着流光笑意。其实许寻笙不知道,这一天,男人的心其实都没什么把握。除了借钱买来的那张机票,别的东西,虽然他莫名其妙选了大半天,其实心里清楚,都不值钱,许寻笙也不缺。也正是今天,他才清楚意识到,现在的自己,能为许寻笙做的,能带给她的东西,其实很少很少。只是一无所有的他,已尽了全力,今晚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她会不会再次心软了。

此时见她低下头,两颊微红,唇畔也有明了的温柔的笑。岑野知道她是真的心意已定,于是他的心里,也好似有一束烟花骤然升起,然后徐徐炸开,炸得整个肺腑都发热发烫。那滋味令他的脑子都有片刻沉醉,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动……感动、感激、爱慕、渴望、委屈……统统贯穿全身。这一次,还没来得及进行任何瞻前顾后的思量,人已上前一步,绕过那碍事的琴桌,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脸一下子被迫贴近他的胸口,许寻笙整个人还有点懵。周围半点声音也没有,脚下仿佛也空落落的,因为被他一抱,脚跟被迫也踮起。他的一只手抱着她的背,一只手紧搂着腰,不吭声。

时间仿佛过得极其极其慢,许寻笙哑了好一会儿,只听得他胸口有力的心跳,还有自己的心跳,也已乱得不可思议。

“松开。”她说。

“谢了,小笙。”他在她耳边说。

这话不知怎的,让许寻笙浑身一松,心想原来他只是感动感激……而已。可岑野将脸轻轻靠在她的头旁边,一动不动,下意识竟不想让她瞧见自己此时的脸色。他脑子里突然就涌出个念头:这回你说“活”了。下一次,老子对你表露心迹时,给老子的,可不可以……也是个“活”字?

“你还要抱多久?”她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

岑野唇畔已带上笑意,嘴上也已不正经起来:“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你抱抱,真的不趁机感受一下我东北小爷的胸肌和腹肌,摸摸看?”

许寻笙:“……你、给、我、松、手!”

岑野哈哈一笑,这才慢慢放开她,可十指松开时,几乎是不受意志控制的,在她腰上轻轻捏了几下,不顾她瞬间僵硬的脸色,他神色自若吁了口气,说:“走了,收拾收拾行李,明天晚上7点半的卧铺,跟我回大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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