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挚野(19)

许寻笙想得倒美妙,哪知才隔了几天,这天晚上,她就接到岑野急促的、语气极冷的电话:“许寻笙,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工作室。”她答。她知道今天是他们进大区四强的比赛,要和另一支乐队PK。但她这边有学生提前预定了要来上课,所以不能及时赶去。估计待会儿能去看个结尾。不过她一点都不担心,觉得他们只要发挥稳定,稳赢。况且前面一轮还有那么大的积分优势。

岑野说:“你现在马上过来,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要上场了,试音都试过了,但是张海还没到,人也联系不上。”

许寻笙一怔,挂了电话,来不及细想什么,她的课本来也还差十来分钟就上完了,跟学生和学生家长道了歉,下次再免费补课一次。她向来厚道亲切,家长没说什么。她出门拦了出租车,直奔比赛场地。

在车上时,许寻笙脑子里只乱了一会儿,就沉静下来,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无论她是否会上台帮忙,在他们向她打电话求助时,她都应该赶过去,站在他们身边。

如果张海真的赶不过来,他们缺少了键盘手……

许寻笙靠在座椅里,微微阂上眼,手指搭在车窗上,有些细微的不自觉的弹动。她还穿着非常朴素的羽绒服、毛衣和长裙,整个人看起来依然一点也不摇滚,一点也不地下,文静无害。

这一轮比赛的场地,就在上次朝暮乐队表演过的著名黑咖livehouse。有好几支乐队今晚要在这里PK,观众早已坐满,前面的队也开始比赛了。因有了岑野的嘱咐,许寻笙得以直入后台。

到了后台休息室,是个光线不强、也不太干净,但重金属感很强的地方。就他们几个呆着,没有别人。辉子和张天遥都坐在沙发里,玩着手机,没说话。但是许寻笙跟他们熟了,看得出来,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安。赵潭看到她来了,打了个招呼,拿起手机,又走了出去,反复在拨打,但看样子还是无人接听。

讲真许寻笙也有些恼怒,为了他们。张海这个人,她一直是不待见的,但她也明白,张海是初入湘城的岑野,初生之犊的朝暮,不可或缺的。现在这么重要的比赛,他居然掉链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是醉在哪儿,或者彻底把比赛丢到脑后。虽然一支乐队不是非要键盘手不可,但朝暮乐队的原创歌曲以旋律渐长,如果少了键盘手,等于是断了一只腿,今晚的比赛就堪忧了。

朝暮乐队的冠军之路如果断在这里,那真的是会叫所有人都扼腕叹息。

张天遥看到许寻笙来了,丢掉手机站起来:“你怎么来了?”许寻笙想,看来岑野还没跟他说,自己的打算。赵潭却走过来,说:“小野在里边等你。”许寻笙点点头,在张天遥灼灼的注视中,跟着赵潭进了里间。

第21章 hello键盘(下)

里头是个更小更暗的屋子,乐器设备都暂时放在里面。只有一张很小的沙发,许寻笙走进时,就看到岑野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双臂搭在大腿上,在抽烟。听到动静,他抬起头,赵潭则掩上门,退了出去。

他年龄虽然不大,却是这个乐队的灵魂和主宰。许寻笙想。

满是烟味儿的房间,让许寻笙有点不舒服。他已熄灭烟头,旁边烟灰缸里已有四五个。少年清俊的脸,在这房间里显得暗暗的。可是眸光依然闪亮。看到那眸光,许寻笙为他们担着的心,忽然定下来。

这个时候,他又像个真正的男人了。许寻笙想。

“还有六分钟。”岑野说,“我们就要上场了。”

许寻笙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男人却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他今天穿的件长风衣,很衬他,胸口有条骷髅头银链子,会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破洞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

他在她面前站定。房间忽然显得特别窄小。他们身侧就是那架键盘,他的手掌摁在了键盘上,立刻发出一阵乱音。

“张海呢?”她知道是徒劳,还是问道。

岑野显出几分烦躁神色:“不知道,昨天打电话明明说过了,下午却一直联系不上。我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飞机。但是我要拿湘城冠军,不能被他就这么毁掉。”

许寻笙低下头,看着他扣在键盘上的五指,不说话。忽然间手腕一热,被他握住了。她的心猛地一颤,而他盯着她,手拉着她的手,按在了键盘上。许寻笙想抽手,抽不动,他就是非要把她的手压在键盘上。

然后他居然还笑了,轻声说:“许老师,先帮这一回吧,非要老子……求你吗?”

那天籁之音,此时轻轻柔柔低低哑哑说在耳边,竟令许寻笙心生恍惚,耳朵竟也有些痒痒的了。

他又说道:“我们的训练,你几乎都在场,所有曲子你听一两遍就会记住。你如果上场,只会令我们的乐队,更加惊艳。这些,我全都知道,早就知道。”

许寻笙竟觉得,人生中没有过这么难以应付的时刻。因为他说,全都知道。

她终于慢慢点了点头,看到他眼里刹那升起的璀璨光芒,她说:“我……”

才刚说了一个字,里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许寻笙一下子抽回手,岑野也皱眉抬头。

是赵潭,看了他们俩一眼,目光深深:“海哥来了!”

岑野一怔,下意识看向许寻笙,她也愣了一下,旋即对他点点头:“那就好。小野,你还不快去?”

岑野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飞快走出里间。赵潭冲她笑笑,目光温暖。许寻笙也跟出去,看到张海风尘仆仆出现了,已脱了外套,丢在沙发上,辉子给了他一拳说:“靠,海哥,我们以为你不来了!”

张海说:“Sorry啦,老子堵车了,手机又没电,这不,换地铁又骑自行车,才赶过来,靠,累死老子了!”他虽然在道歉,神色却似乎没有太当回事。

这时,张天遥站起来说:“海哥,话虽这么说,但万一晚了,你让哥们儿怎么办?大家谁不防备着堵车,你就不能提前点出发?”

张海一怔,隐有怒色:“操……”其他几个人都没说话。

岑野说:“行了。海哥,马上上场,可以吗?”

张海淡淡地说:“有什么不行的?不就是弹惯的几首曲子吗?”于是岑野也没说话。

这时工作人员来催上台了,张天遥一把提起吉他,走到最前面去了,没有理张海,辉子一声不吭跟在他后面。张海沉着脸,低低骂了句什么,赵潭过去,圆场似地拍了拍他的肩。岑野也没跟张海多说什么,提起吉他上场。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一眼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许寻笙,忽地笑了。

那是一个非常清淡,带着几分冷酷,几分明亮的笑。若许寻笙对岑野的了解再深一点,便知道每次上场时,这位歌者的表情就会变得这样决绝。只是今天,多了几分散漫和温柔。

于是许寻笙也温和地笑了,用嘴型对他说:加油。

他点了点头,去了。

——

这是有史以来,许寻笙看过的,朝暮乐队最糟糕的一次现场。起初岑野的歌喉还算稳,但贝斯、吉他都有些不太稳定。键盘手张海更是从第一首歌中间就开始抢拍,从这时起,彻底带乱了整支乐队的节奏。到最后,岑野的有几句歌词,都与伴奏不太和得上了。

尽管现场还是有一些他们的粉丝,气氛依然盲目热烈着。可站在台下的许寻笙,也听到几个老乐迷在说:“朝暮今天的状态有点飘啊……”“早说过,那个张海最弱……”“他不是在湘城混很久了吗?”

几个评委听的过程也一直严肃,并不像上一场比赛,那么亲切愉悦。等到一曲唱完,岑野握着话筒站在那里,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其他几个人也知道不妙了,只有张海,依旧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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