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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梦(218)

陈烨凯从奇琴伊察里醒来后余皓拍的早餐餐盘;

梁金敏深夜课堂里周昇举起手机的照片;

寒冬时欧启航笑着朝余皓比了个“耶”;

以及学院庆汇演后台,那张周昇霸气十足坐在沙发中间,六名超级帅哥如杂志封面,在后台灯光下的合影。

“我想去当个记者。”余皓朝傅立群说,“把这世界上一切的混蛋事统统给捅出来。”

“WOW——!”周昇马上用力鼓掌。

傅立群无奈点点头,说:“那你当记者吧,你真的适合,我不拖你下水。”

入夜后余皓盘膝坐在床上,周昇躺着看他,像两个小孩儿一般。

“看什么看?”余皓努力地想把洗澡时进耳朵里的水弄出来,它在那儿一晚上了。

“美人儿。”周昇说,“你比咱们刚认识那会儿更帅了。”

余皓从前总饿着,跟了周昇以后吃得好了,皮肤也好,又不怎么晒太阳,每天傍晚玩玩滑板,皮肤又白五官又精致漂亮,跟花美男似的,带着周昇一个大大咧咧的运动系男出门,就像一只漂亮的布偶猫在遛狼狗,常在街上被人偷拍又容易被女孩搭讪。幸而护食的周昇一看就生人勿近,竖着耳朵随时准备狂吠外加咬人,替他挡掉了不少麻烦。

周昇拿了根棉签给余皓掏耳朵里的水,余皓乖乖地侧着头不敢动,说:“你想和哥哥去卖奶茶么?”

周昇笑道:“你想去装垫儿台么?”

余皓:“哈哈哈……”

周昇:“别笑。”

余皓:“你先逗我笑!”

“好了。”周昇带着英俊的笑容,他们在一起后,只要是单独相处时,周昇就会看着余皓笑,余皓开始还笑话他傻,后来习惯了也对着他笑,两人笑着互相看,能对看一天。

“一百个创业九十九个死。”周昇扔了棉签,躺下说,“不想打击哥哥,我觉得不现实。你倒是可以努力一把进装垫儿台。”

余皓一听到周昇耍滑就想笑,说:“要么咱俩一起去报社实习吧。”

“我再想想吧。”周昇出神地说。

翌日,周昇陪傅立群出去“逛逛”,余皓便知道周昇有点动心了——两人离开家,到市中心区去随便逛,也即是考察。之前他们带李阳明,一寝室人出去玩时,偶尔也会在小吃街外捧着酸辣粉,讨论一碗酸辣粉赚多少钱租金门面人工,每天能卖几碗……诸如此类。

余皓在最穷的时候,打过几乎所有的工,他自然知道实业是怎么运转的,从奶茶店开张到和房东交涉吵架,进货买奶茶粉压榨员工人力成本,酸辣粉登记叫号,咖啡厅与餐厅怎么防收银员贪污,娃娃机占地成本,家教培训中心运营……说到社会底层与实业,他全部一清二楚,周昇说得对,如果只有周昇、傅立群去创业,那他们铁定会赔钱。

但有余皓在,说不定还能挽救一下,让他们的项目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暑假将近结束,酷热令整个校园仿佛着了火,山里没有一丝风,余皓贴着阴凉地段走,回学校领他与周昇、傅立群的实习表。薛隆正在夸夸其谈地打电话,数出三张表扔给余皓,余皓贴照片,开学后要把它交到实习单位去,为期三个月的实习结束后再领回来上交学院。

大三一结束进入大四,整个学院诞生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就像世界末日一般,上半学期课程全没了,学校变成了旅社,学生全变了过客,大伙儿不是天天打游戏就是等放假般混日子。学生阶层终于在这一年里,产生了明显的分化,就业与工作这道坎,轻松扒掉了所有人的伪装,让他们现出了原形。

有关系的学生天天醉生梦死,反正家里安排好了;没关系的穷学生,则努力隐藏着脸上的焦虑。

余皓等公交车时站着直喘气,热得像条礼貌的萨摩,一辆豪车在面前停了下来。

车窗摇开,里头是周昇家的司机。

余皓心想终于来了,他始终有种预感,毕业前这一年,周来春一定会私底下找他。

先前他还哈哈哈地与陈烨凯模拟过这个场景,想象周来春问出那句经典的“你要多少钱才离开我儿子”,陈烨凯最后教他的是:“找他要一亿,外加百分之七的股份,我去替你运作下,融资加杠杆,反过来收购他公司。”

余皓当时简直要被陈烨凯笑死,出柜一年半以后,周来春终于准备与他谈判了。

“余……先生?”司机说。

“叫少奶奶。”余皓越来越彪悍了。

司机:“……”

余皓不等他问,自己拉开车门,司机忙下来关门,余皓往后座一坐,说:“走呗。”

司机从倒后镜里不住看余皓,显然周来春叮嘱的话都没起效果,余皓居然这么识趣,大出意料。

“专心开车。”余皓耐心说。

余皓那口气像极了周昇,司机马上注意前方。豪车开往云顶山脚下,在那家小炒店前停了下来。

余皓随手摔上车门,心情却十分复杂,周来春选了这儿与他碰面?这意味着什么?

小炒店既旧又小,空调却开得很足,周来春背对门口,独自吃一盘熘肝尖与泡椒兔肉,手边放着一瓶啤酒、两个一次性塑料杯。余皓吃过这家无数次,却永远不会腻,闻到老板在里头炒菜的香气就饿了。

余皓拉过椅子,坐在周来春对面,拿了筷子,说:“谁请?”

周来春答道:“我请,上次那事后,还没好好和你吃过饭呢。”

余皓掰开筷子,周来春又给他倒啤酒,余皓说:“我酒量不好。”

周来春答道:“我酒量也不好,喝点,没事。”

周昇给余皓发了个微信消息,让他去市中心找他与傅立群吃晚饭,余皓看了眼,没有回,周来春也看见了,弹出来的消息提醒里,周昇叫余皓“老婆”。

“过了这么多年,我还一直记得离婚那天。”周来春说,“我净身出户,跟他妈妈办完离婚证,回家收了个书包,装了两条内裤,就走了。”

余皓没有打断他,只安静地听周来春说话。

周来春道:“昇儿那天站在房间的门边上看我,就这么大。”说着比画了个手势:“我说‘过来,爸有话跟你说’,他就来了,我正想告诉他,爸会回来的,结果他抽了我一巴掌,哈哈哈哈哈!”

周来春涨红了脸,笑得不住咳,端详余皓,自言自语:“那真是狠狠的一耳光,打得我差点脑充血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自己儿子抽在我脸上的那一耳光。应该是他妈教的。”

余皓喝了口啤酒,想了想,说:“你当时在想什么?”

周来春说:“我想,等我赚钱了,就回来接你,让你想买什么买什么,想怎么过怎么过。”

余皓沉默了,周来春又问:“你们一起生活也有一段时间了,打架不?”

“从来不打。”余皓答道。

周来春说:“欧伟红那事儿时,我看你吼他,一句他就静下来了,心想哟,终于有人降得住他了,那会儿我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可没细想,后来你们辅导员告诉我了……”

老板把一盘回锅肉、一碗番茄蛋花汤端过来,放在桌上,用围裙擦擦手,进去看电视了。

“你信了。”余皓说。

“信。”周来春说,“怎么不信?我的儿子,我心里最清楚。只是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不怕我就算了,也不怕他妈。”

“你没有发现一件事么?”余皓突然说。

周来春眉头深锁,余皓想了想,说:“你们都想控制他,控制你们这个唯一的儿子,通过你们对他的控制权,来朝对方昭示自己的力量。但阿姨虽然念他,一旦念不通,就随他去了,这也是一种尊重,她不像你,不达到目的就不会死心。”

余皓通过与周昇父母的接触,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周昇老妈骂归骂,嘴上说得也很难听,但一旦发现说不通,便只会恨恨收尾,只对他进行精神攻击,却不会通过一系列其他手段来按着周昇,必须得达到她的预期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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