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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梦(176)

“小心木头有刺!”周昇道。

余皓摆摆手,让他专心吵架,周来春简直怒不可遏,抄起一块木板,吼道:“你找死?”

余皓心想:“这么快就结束了?”

“你和欧伟红的儿子混在一起做什么?”周来春道,“那滚刀肉自己的命都能不要,你不知道轻重?”

“哦。”周昇道,“那让他死么?!脑袋着地,再拍照传到网上去,把你的后台们搞下来?”

周来春几乎是咆哮道:“掺和这事,你想没想过你老子我怎么交代?!”

“那是人命!”周昇也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人命是什么?!”

两人一对吼,余皓的耳朵瞬间就要聋了,这吊脚楼装修房里刚封上隔音玻璃,空旷又有回声,周来春与周昇说话胸腔力量本来就强,连玻璃都快被吼碎掉。

“别吵了!”余皓回头道,“就不能好好说话?!”

周来春被余皓一吼,有点愣住了,余皓皱眉道:“周昇!好好说话!”

周来春做梦也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在他面前替他管教儿子,顿时一脸错愕。

然而更令他震惊的是,周昇的气逐渐平息下来,压抑着愤怒,说:“行,好好说话,老头子,你给黄柏光送了多少钱?”

“关你屁事。”周来春冷冷道。

这句话顿时又激怒了周昇,余皓马上一个眼神,制止了周昇继续发怒,周昇道:“你说清楚,你和黄柏光有什么牵扯,会被抓去坐牢不?”

周来春静了一会儿,周昇又道:“你要能送得进钱,也不用我去谈黄柏光女儿,是不是?”

周来春看周昇,那眼神里带着恨,又带着不情愿,最终没说什么,掏出一包烟,点烟抽。

周昇招了招手,也接过一根点了。

周昇说:“云来春在郢市的这几块地,都是谁给你批的?和欧伟红有关系没有?送了多少钱?”

“没有。”周来春道,“欧伟红去年冬天跳楼,云来春今年春节后才进郢市,你自己不会算?几块地走的全是正规手续。”

“真的正规吗?”

“正规。”周来春说,“欧伟红跳楼后,人心惶惶,你倒是告诉我,谁还敢在风口浪尖收钱?”

周来春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儿子,冷笑两声。

周昇:“做生意就做生意,我他妈也不想过欧启航的日子,收敛点吧,别太狂,日子还长着呢。”

“你他妈的是在给我拆台!”周来春又怒了,喝道,“你是想逼着我也去跳楼你才甘心?”

周昇顿时被梗住,气得浑身发抖。

“我爸走得早,但如果还活着,”余皓突然说,“他一定不会像你这样说话,叔叔。”

余皓今天的举动实在超出了周昇的意料,听见这话时,周来春与周昇同时静了。余皓的声音虽然平静,措辞却带着怒气,自从进来以后,他便始终面对江景,仿佛在思考着措辞。

“跟他没啥好说的。”周昇有点疲倦地说,“咱们走吧,以后我再也不想说什么了。”

余皓从木箱上起身,走到周来春面前去。

“余皓?”周昇愣住了。

“我对我爸的记忆不多。”余皓朝周来春道,“我只记得他以前在石料厂上班,每天去工作,都是乐呵呵的,从来不说为了我,生活有多累、多辛苦这种话。”

“余皓。”周昇道,“别说了。”

周来春眉头深锁,看着余皓,眼中带着不解。

“我爸的工作很辛苦,而且挣不到几个钱。”余皓道,“长大以后才知道他很不容易,我家里是穷,可他努力赚钱养活我,虽然他只是万千平凡人之一,但对我来说,他和你一样成功,他赚不到你的身家……”

周昇眉头深锁,怔怔看着余皓。

“可我奶奶也教过我,世上有没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有啊,就是自己的爱人和家人,是这样吗?”余皓又说,“你给周昇留下了再多的钱,万一自己却去蹲了牢房,对他而言,他只会觉得更难受吧?”

周昇安静地站着,周来春拈着烟,手指轻轻发抖。

“叔叔,你真的很有钱,也很成功。”余皓望向窗外江边,“可在子女的眼里,钱和爱,两者必须取其一,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幸福的家庭。宁愿没有钱,父母却相亲相爱,没有争吵,没有暴力,没有出轨……”

“这是再多的钱也换不回来的,可如今我们都已经注定失去了,结束了,过去了,它成为了一个不会实现的期待。”

“父母常说,为了小孩,凑合过吧。可我们其实都尊重父母的选择,只希望他们快乐,哪怕离婚了,重新开始生活,也没有怨言,对不?所以,至少未来,周昇希望你和阿姨各自都好好生活,别出什么事,他爱你,这就是他想说的。”

“我希望我的爸爸还活着,我猜,启航他应该也无数次这么想过吧?为人子女,一无所有,连身体发肤都是父母给的,我们的意见很不重要,可哪怕是这样,我们也希望父母能够认真地听一句啊,不要到失去了以后,才……”

周昇不住发抖,走到外面去,关上了门,周来春没有再说话,走到落地窗前。

余皓推门出去看周昇,周昇疲惫地坐在走廊角落里,余皓在他身边背靠墙壁,坐了下来,侧头靠在他的肩上。

周昇怔怔看余皓。

“你想你妈吗?”周昇突然问。

“她离开我以后只要过得好,就挺好的。”余皓答道,“以后有你了不是么?这就是我们的家庭。”

“咱们回去吧。”余皓被周昇这么抱着,怕被周来春看见,说,“我去朝你爸说声。”

周昇点点头,掏出烟盒,摇了摇,表情有点呆。

余皓推门进去,看见周来春正在落地窗边抽烟。

“我们走了。”余皓说,“叔叔,再见。”

周来春却说:“余皓,你让我想起了我师兄。”

余皓有点不解,看着周来春。

周来春弹了下烟灰,说:“我和师兄都在炊事班里待过,当初说好,退伍了一起创业,后来因为一些事,没合伙成。那天带你们出来吃饭时,我看你俩说话,就想起以前我也有过这么铁的哥们……”

余皓想起那个小炒店里的老板。

“平心而论,”余皓笑道说,“我觉得他做的饭真的比你好吃。”

“单论做饭,我确实不如他。”周来春有点出神,又静了一会儿,末了,他转向余皓。

“谢谢你,余皓。”周来春说,“周昇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运气。”说着有点伤感地扔了烟头,仿佛在那一刻,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余皓心想你要是知道我俩关系,说不定当场就要在这儿摁死我吧……不禁开始怂了起来,刚刚理直气壮的气场全没了。

“周昇呢?”周来春想起儿子了,说,“你给我进来!”

外头没答话,余皓说:“下午还有训练,我们得走了。”

周来春想了想,知道周昇在外听,便朝余皓说:“那孩子哪怕真跳楼死了,也没法把一群人拉下马来。叔叔话糙,你别嫌弃,可这事儿我得解释清楚。”

周来春耐心地朝余皓说:“上头真要拿掉你,你吃饭、喝水、去足浴中心洗个脚,摸下男服务员屁股,都是理由,上头不想动你,有的是办法保你。中国真不是法治社会。”

余皓没有回答,只安静地看着周来春。

“欧伟红的儿子今天要真死成了,大伙儿自然各忙各的,删帖的删帖,通知的通知,走关系的走关系,总能压得下去,多的是人想办法。我不知道你俩怎么就和这小子扯上了关系。欧伟红死了以后,大伙儿都注意着他儿子呢。周昇是我儿子,当官的消息灵通,没一会儿全知道了,不过被你今天这么一说……”

周来春叹了口气。

“回去吧。”周来春想起了什么,问,“最近缺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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