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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里行间(54)

作者: 八千光年后 阅读记录

吕老师见儿子不发火了,也认了错,先前还噤声局促的模样消下去了些。她是高中班主任,叛逆期的孩子见多了,有些时候就当陈听白的叛逆期来得晚一些,并不会斤斤计较。

大概母爱这种奇妙的情愫可以包容孩子的一切,吕老师亦然。

已经几近退休的中年女人长期站在讲台上,身上的职业病也不少,她晃晃悠悠地蹲下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双厚袜子蹲下去替儿子把袜子穿上。

虽说按月份算现在已经是春天,但是初春化雪要比冬天还冷,陈听白穿得衣物都还是以保暖为主,穿上了弹力袜外面还要再穿一双羊绒毛袜。陈听白看到自己无力垂软的双脚被吕老师抱在怀里,然后帮他套上,再小心翼翼地舒展开脚趾后帮他穿上软底的运动鞋。

母亲握着自己脚帮自己穿袜子时的举动有多轻多温柔,陈听白的身体虽然感觉不到,但都看在眼里,至少他的心里是记得的,是感觉得到的。

那么多年,就是这些丝丝缕缕的温情将他从冰窖里慢慢拽出来,还能让他觉得有点什么是值得惦念的。

临出门的时候,吕老师不放心,又弯下腰来对陈听白说:“儿子你已经大了,很多事妈妈没办法一一过问,不顾妈妈相信你你会解决得很好的对吗?你会把身体放在第一位的吧?”

陈听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想他应该会好的吧。

答应了胡聪要年后就要和他一起准备书法比赛的事情,陈听白索关着字里的大门带着胡聪在里面成天练字。

生意不做了,反正学校也没开学,偶尔一点小单可有可无,还不如安安心心准备比赛。他实在没那个精力,牙齿那么疼的前提下,还要为了三瓜俩枣和客人掰扯半天。

要不怎么说陈听白有钱任性,开个店不过是为了消遣时间,不至于让自己成天瘫坐在家里去思考浮云怎么飘。

想到这里,陈听白练字的笔顿了一下。笔尖上的墨汁滴落在雪白的纸上,将才写好的字被洇得不能看,留下一个扭曲的疤点。

他在想要是当初也能牙疼就好了。

这样就没那个精力去和徐邵华掰扯,后面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想这么多做什么……”

陈听白咧开嘴角哂笑一声,自言自语的声音飘进了胡聪耳朵里。小鬼倏然就抬起头来看着陈听白,以至于陈听白脸上那抹自嘲的笑还没收干净全被胡聪收进眼底。

已经开春了,胡聪又换回了他那些旧衣服穿。大概是苦日子过惯了,节省两个字刻在了骨子里,根本舍不得穿陈听白年前替他买的那些新衣服。春装单薄,加上穿了两三年有点褪色,穿在胡聪营养不良的身上更是显得他的肩膀瑟缩单薄。

胡聪半路出家,以前卖手写春联那点本事不过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教了点三脚猫功夫,写个春联还能唬唬门外汉,真拿去参赛就不够看的。还好他算得上有天分,再加上这两年路衡一直在盯着他的基础。

现在的水平参加个市里的书法比赛拿个二三名不成问题了,只是陈听白要求高,想要他拿的名次更好点,所以才拉着胡聪一遍遍不厌其烦地临那些他觉得很适合胡聪的帖。

胡聪这个人最好的一点就是听话肯努力,只要是陈听白吩咐下去的,都能脚踏实地地完成。

反倒是陈听白自己,一方面是夜里失眠,一方面是牙疼,根本没有精力和心思练习。看着纸上的墨团他彻底没了心情,扔着笔退到一边看着胡聪写。

小鬼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陈听白抬手屈指在案桌上扣了两下,“快写,不要发呆。”

胡聪有个小毛病,就是收笔不利落。

陈听白以前就发现了,虽然说有的人就是喜欢这样,以前在学校里又同学也会有这个习惯。但是陈听白写字一直喜欢干脆利落,所以他一直看不惯胡聪这个毛病。以前看到了会轻声细语提醒,或者就打回去让胡聪重新写。

这个问题陈听白记得他提醒过胡聪很多遍,不知怎么的,今天突然没了那么多耐性。

陈听白语重心长地对胡聪讲话:“小聪,我和你说了很多遍了,不要留尾巴,你写字干脆利落点。”

不难听出,语气里已经非常不满了。

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讲了那么多遍的事情了,胡聪总是改不掉。

胡聪听到陈听白又在纠正他的这个“小毛病”。像小时候在学校里犯错被老师逮到一样,立马挺直了身子连带着练字的姿势都比先前端正很多。可是心里一紧张,别说收尾,连字都写不好了。

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他改掉这个习惯,第一次陈听白帮他指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问过路衡,路衡当时说的是:“能收尾收干净当然好了,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就当是你的一个特点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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