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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里行间(10)

作者: 八千光年后 阅读记录

可是裹着的纸尿裤鼓鼓囊囊,真是一点都不协调,特别是格外突出的膝盖,和已经贴在床单上的脚。

徐邵华觉得很难受,绝对不是觉得恶心,就是觉得很难受,有什么东西顶着他的五脏六腑,喘不出气来。

“这周都要过来输液,隔天还要换药,都来这吧,底下床位紧张,不一定能躺着。回去了好好休息。”徐家煦自顾自地说着,手里也没停,帮陈听白处理着伤口,伤口不算深,但是已经在发炎了。

结果说半天也没听见回应。一抬头才看到自家表弟已经愣做木头。徐家煦提高了音量:“你听没听见啊!”

冷不丁被吼一声,徐邵华回过神来。他小声问表哥,言语里不确定,带着点心疼:“哥,你就这么弄吗?不帮他镇痛吗?”

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在颤抖。

“他要能感觉到痛就好了。先这样吧,我还有事。”处理完伤口,徐家煦还有事情,要先走,输液的事,留给护士做吧。

等陈听白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徐邵华,徐邵华在握着他的手,替他撑着左手以免跑针。

先前输液的时候护士原本图省事,想打在右手,徐邵华一定要要求护士打在左手上。

他就右手能动了,再打右手,他就觉得很残忍。

而且他觉得书法家的右手,不应该拿来受罪。

陈听白想要拿手去摸自己现在穿戴得是否整齐,在别人面前,他想要尽可能的去维持那份体面,更何况是徐邵华。

“别乱动,跑针了回头要重新扎的。更何况才给你换的药。”徐邵华隔着被子摁住了陈听白躁动不安的右手,又抬手摸了摸陈听白的额头:“嗯,没那么烫了,退下来了。”

“你怎么在这?”陈听白大半个身体不能动,可是徐邵华一套动作下来,他更是僵得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徐邵华老实交代:“我来体检,遇到胡聪了。”

见陈听白眼珠子一直转,好像在观察自己到底身处何处。他没松开陈听白的手,只是接着告诉他:“这是我表哥休息室。我说你怎么这几天没开门,原来是病了。”

徐邵华故作轻松,不去想先前看到他的那些狼狈景象。

第6章

两个人说到底到现在都不算熟,陈听白已经觉得很尴尬,心事全都绕成一团杂乱的线圈,怎么都开不了口。

徐邵华则是不知道要从什么角度开口,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应该不会想要见到陈听白。

徐邵华不敢看陈听白,他怕他看着陈听白的眼睛,话就说不出来了。可是这些话,他一定要说。

不说,这个结就更解不开了,“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就是東風過耳,我以为東風過耳这样的书法家,应该是和我爸一样那个年纪了。可是那副作品我确实很喜欢,他确实跟着我很多年了,买他的时候我觉得写的很好,很狂的感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还是想要和你说对不起。”

“新工作顺利吗?”陈听白不想听那些话,打断了他。

“挺顺利的,这两周开了两单了。”徐邵华现在的感觉和上学的时候做错事一模一样,老师问什么,他回答什么。只是,好像有哪里不对。“等会,你怎么知道我工作有调动?陈总是……”

“是我爸,我叫陈听白,听风灌耳,当浮一大白。東風過耳,就是陈字。”

那天晚上陈听白醒了过来,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徐邵华不喜欢书法,更不认识什么東風過耳。

他只是听说自己父亲喜欢书法,喜欢附庸风雅,正巧中秋佳节,送礼的好机会。

所以他才会那么迫切的想要修好那幅《滕王阁序》,所以他那天听到修不好才会那么生气。

只可惜自己会错了意,后面送他的是《祭侄稿》,自己写的最满意的《祭侄稿》。

《祭侄稿》怎么可以拿去送礼呢这个傻子。

其实他希望徐邵华能明白,他希望喜欢书法的徐邵华能明白,二十多岁的陈听白写《祭侄稿》时只是觉得颜公的天下第二行书精绝,临完后也只是感叹青年才俊,国破家亡,生不逢时,现在的陈听白看到《祭侄稿》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涂改痕迹,人在悲伤时,哪有那么多行云流水。

可惜,徐邵华不热爱书法,也不会明白。

徐邵华觉得陈听白这个名字,真好听,又爽朗,又轻快,他想到了那天在Space老板手机里看到的那个视频,当真对得起这个名字。

徐邵华看着陈听白的眼睛,讲不出任何一句话,他觉得他讲的任何一句话进到陈听白的耳朵里都是细细密密的针,既恶心,又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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