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寻山(7)

作者: 顺颂商祺 阅读记录

盛绥缓缓抽出一根烟卷,正打算打火,想起老友的肺疾,又把火柴收了回去,“老爷子那儿,是有点麻烦。”

盛绥跟家里在两年前闹得鸡飞狗跳,在座都知道。

周桥月无声骂了句“妈的”,咬牙切齿地说:“这笔糊涂账还没完了。”

“没事,不会重蹈覆辙。”盛绥敛着眉,淡淡道,“说好这次陪维知过年的。”

那小孩儿从小就害怕一个人过年。

周桥月照旧损他:“嗬,我说你怎么火急火燎地办回国手续,原来是为了这小子。”

“也不全是。”盛绥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桐油厂确实该迁了。”

周桥月心里跟明镜似的,装做信了:“是么,那您这厂子迁得可真是时候。”

“行了,给咱二爷留点面子。”白安贤刚还在担心,这会又被逗得笑开,“我看这也算是个好机会,问题都是要慢慢解决的嘛。”

“我看小维知可没有想解决的意思。”周桥月不以为然,喝干一杯酒,重重顿着酒杯,“这都几点了?他那么守时,还不来就是不想来。”

“那不是更好?我们也不用担惊受怕了。”白安贤天生乐呵,圆场道。

盛绥抬手示意服务生上壶酒,摆在旁边备着:“再等等吧,反正不急。”

“行。你们二位时间比我金贵,你俩不急我也不——咳咳!”白安贤这嘴不消停,咳嗽越来越狠,他不得不拿起杯子往下漱。

周桥月赶紧拦住:“祖宗,那是酒。知道自己是病秧子还不乖乖喝茶?”

白安贤不满:“连酒都舍不得给我喝,有没有天理了!”见旁边没人接茬,他又戳了戳盛绥的手肘,“二爷怎么不说话?”

被叫的人捻了捻烟卷,许久都没出声,烟草星星掉落。

“嗯?”盛绥正凝神听着外边的动静,回过神后仍有些怔愣。

白安贤说:“你给评评理,桥月总压着我吃药,不让我喝酒。”

盛绥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仍怔忡着:“你们听见脚步声了吗?”

余下俩人这才竖起耳朵,然而只觉得人来人往,声音杂乱不堪。

“外边儿到处都是脚步声。”周桥月不知他卖什么关子。

盛绥摇摇头,他不是指那些杂音。

咚,咚,咚……

那动静越来越近,盛绥的心也跟着狠狠沉了一下。

“是他来了。”盛绥肯定地说。

第5章 让我揍三下

白安贤和周桥月猛地回头。

果然,屏风后面走来一个年轻人。季维知今儿没穿军装,换了身寻常衣服,一身宽大的褂子颇像胡同跑街的。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桌面,兹拉搬开椅子,却并没坐,而是朝盛绥瞥了一眼:“二爷,别来无恙。”

盛绥本随意地翘着二郎腿,听到这声,僵硬地转过头,眼神跟季维知的撞了个满怀,“清安来了。”

“哼。”季维知板着脸挨个打招呼,“唷,白大使也在。”

白安贤干笑两声。

季维知没理周桥月,绕过桌子,径直坐到三人的对面。

换做别人也就不计较,偏偏周老板是个心高气傲的,知道季维知为什么膈应自己,却偏要戳人家肺管子:“小维知怎么不喊我?我不算长辈吗?”

季维知白他一眼,照样没理,兀自坐了。

白安贤一个头两个大,悄没声问周桥月:“我怎么把你跟二爷那茬给忘了?周老板,你要不……先走吧吧?”

“我走什么?”后者瞥白安贤一眼,摁着他乖乖坐好,继续逗季维知,“让我猜猜看小维知为什么不搭理人——该不会,是因为偷看了我跟二爷的花边新闻?”

有些本地报纸总爱写吸引人的噱头。比如,说盛绥男女不忌,成天去周桥月的戏楼子里厮混云云。一来二去,周桥月就成了他的绯闻小情儿。

季维知肚子里装着气,跟气球似的,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要你管。”

“还真看了?”周桥月笑得花枝乱颤,“二爷,你替我解释解释呗。”

季维知更气了,凶巴巴地抬眼,“用不着。”

周桥月哪管他,兀自说:“唉,虽然二爷的荒唐传闻多了去了,但你放心,兔儿爷这条绝对是假的。”

盛绥无奈,看到季维知红着一双耳朵喝闷酒,对周桥月警告道:“你消停会吧。”

季维知这才插话,开口时已经若无其事地喝干了一整杯高度数的洋酒:“二爷今儿叫我来,到底有何贵干?”

气氛忽然就冷下来。

白安贤悄摸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离二人远一点。

盛绥却语气平常,不动声色地把季维知的酒杯挪到一边:“电话里说过,请你吃饭。”

“这话你信么?”季维知的语气冷冰冰,“你不说我也明白。肯定是为了你家的生意,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