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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山(36)

作者: 顺颂商祺 阅读记录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见盛绥叫了他的名字。然而这些天实在太疲惫,他懒得睁开眼。

没一会,雨停了,雷声也消停下来。

身边的席梦思陷了陷,是男人坐起身离开。脚步声太轻,以至于季维知听不清它去向何处。

“你去哪啊?” 季维知迷迷糊糊地问。

男人脚步一顿,极轻地说:“你还没睡?”

“嗯……” 季维知带着慵懒的鼻音,却不知自己这副姿态让盛绥多难自持,“你要走吗?”

这个字眼太敏感,盛绥下意识反驳:“不走。我去抽根烟。”

“抽烟?你说好要戒烟的。” 季维知没睁眼,挠了挠眼皮,耍赖似的蹬腿,“你说话不算话!”

盛绥跟他打商量:“不会让你闻到。”

季维知蹬腿耍赖,“不许抽。”

盛绥没招了。下面的邪火没处泄,想靠烟草压一压,可偏偏被小孩发现了。

怎么办呢?自己给出去的烟盒,自己造的孽,受着吧。

盛绥走回床边,蹲下身,“好,不抽。那我去下浴室。”

“洗澡吗?”

“……” 盛绥哪好意思说实话。

“大半夜的洗澡……” 季维知咕哝着翻了个身,困极了,“那你早点回来哦,我冷。”

睡梦中的季维知完全不设防,带着黏糊糊的鼻音,又凶又可爱,小肚子一鼓一鼓的,连命令都像是撒娇。

盛绥盯这张脸看得心都快化了,想戳戳他的脸颊,又怕越界,只好摸了摸他的头发,“知道了。”

季维知困得厉害,脸往枕头里一埋,又睡过去。

一夜不再兵荒马乱,直到五点半,习惯才让他从好梦中醒来。

今天没班,季维知本不用那么早起,但他一睁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有些恍惚,鲤鱼打挺似的坐起身。转头看,身边没人。

“二爷?” 季维知掀开被子下床。

屋子里空荡荡的。

人走了?

季维知的心跳骤然加速,赤着脚就往楼下跑。

“二爷!” 他有些害怕,怕场景重现,怕他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他。

敲敲浴室,没人。

闯进厨房,没人。

拐到餐厅,还是没人。

季维知慌了,顾不上冰凉的脚底,跌跌撞撞跑到书房,全身的力量都使在肩膀上,撞开了书房的门。

“二——操!” 一句称呼卡在喉咙里,在季维知看清里头人后硬生生憋回去,呛成一阵咳嗽,“对不起,我、我没想到…… 也在。”

书房里点着熏香。

宽阔的花梨木桌两端坐着两个人,他们面色均是淡淡的,形同陌路。

年长的那个短发利落,眉峰犀利,除了些许白发不显年纪,穿着亚麻色西装,袖口夹着精致的饰物。

这是季维知只见过几面却毫无好感的人,当今 X 国联会会长,盛绥的父亲,盛权。

那声 “对不起” 是跟盛绥说的。对于盛权,季维知没半点好脸色。然而他毕竟跟盛绥有血缘关系,季维知不好失礼,凉凉地把门合上,走了。

门内,盛绥收回眼神,恢复冷淡的表情。

刚刚年轻人赤脚睡衣地推门进来,把两个人都吓一跳。但父子俩一个比一个会粉饰太平,面上都看不出波澜。

盛权把玩着两颗核桃,左手有一根断指。

“你把他接回来了。”

陈述句,早有定论,无需回答。

盛绥不愿多说,沉默着。

“原本我听说你俩闹得很僵,今天看来,似乎关系还可以。” 随着核桃的叮咚声,四指缓慢移动,“但你也明白,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到时候,他一定会恨你——哪怕现在再好,他都不可能原谅你。”

盛绥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那不都拜您所赐吗?”

“拜我所赐?” 盛权蹙眉,岁月的沟壑让他的脸冰冷如霜,“翅膀硬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盛绥不答,偏过头,游弋着看窗影,脑子里却在想,季维知刚刚为什么不穿鞋,是怕自己走才这么着急吗?当初他离开,到底给小孩留下多重的阴影?

不过季维知也太可爱了。尤其是昨晚软乎乎说害怕的样子,活像只刚出世还不会走路的小狼崽。

就这么神游着,盛权的话似乎都不那么讨厌。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势力大了,能脱离我的掌控?” 盛权手上的节奏停住,他把核桃放在桌上,半站着逼近盛绥,“是我这些年给你的权力太多,让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盛绥的嘴角扯了扯,笑了尽是讥讽:“您以为我很想要这个姓?”

赌场,傀儡,走狗…… 他在盛权的阴影下活着,什么脏的、狠的没听过?他自懂事后拼命与这些划清关系,不惜切断自己的经济来源,也不肯踏足沼泽。可盛权就是不肯收手,还想把他也拖进去,叫他也染上一身的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