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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是个邮差(6)

作者: 阿泥坨 阅读记录

“那听好,你去不了了!”

祖祖垂头丧气地扔掉鱼线,看到一个湿淋淋的人:“妈妈,她是谁?”

“不重要。”老板娘一边说,一边把她牵上楼。

老板娘找出一双男人的皮鞋和一件旧麻布长裙,让她洗完澡后,跟着祖祖去酿酒厂。

*

祖祖不乐意这个差事,但看玉芝可怜兮兮,又是个外国人,还是接下这个差。

他们走过一条蜿蜒的小路,没过多久,玉芝闻到酒的香气。祖祖传达母亲的话,工人把它们带到蒸酒的罐子前。她在火堆前搭了个架子,把洗好的衣服放上去烤。她也贴近了火,想把身上的湿内衣也烘一下。

祖祖坐得很远,这种天气,他可不嫌冷。

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望着衣服冒出的白气发呆。

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放在药店门口的伞雨鞋有没有被捡走,衣服脏了,脚也给弄破了,穆林太太知道她掉进了河里,会不会生气?那就撒谎吧,她呆在书店忘了时间,雨伞也落在了那里,雨鞋呢,她送给了一个要出城的女孩。

“你是从东边来的人吗?”

“嗯。中国。”

“我听过那个国家,那里的人吃大米和鸡肠子。”祖祖挑动火苗,欢喜地说。

*

河边,他玩了几把牌,感到有点闷,把位子让给别人,在屋外走了一圈又一圈。舒畅了一点后,他找到老板娘,问那个外国女人在哪儿。

祖祖妈妈忙着炸肉,告诉他她还在酒厂,祖祖陪着她。

他知道酿酒厂怎么去。路过小河边时,他遇见一群钓鱼的人,停下脚步看了会儿。马丁也在其中,他输了钱,换了种娱乐。听说他要去酒厂时,马丁表示乐意随行,他收起鱼竿,提起装有几条小鱼的桶,走在他旁边。

“为什么跟来?”他问马丁。

“赌钱、钓鱼讲运气,我去要口酒喝,不讲运气,脸皮厚就行。帮我提提,我一个矮子,提这么大桶走起来不方便。”

他接过桶,一路上没再和马丁说过话。马丁被树枝刮到了脸,他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自己不知道,但马丁感知到了,他平静的外表下涌动着不安的紧张,离酒厂越近,紧张越躁动。

火一直很旺,温柔地照着她。酿酒工人倒了杯玉米酒给她,以为她不通语言,做了个喝水的动作。她以为是水,一饮而尽,尝出是酒后,大部分吐了出来,小部分穿过喉咙,如同一把火,绵延一直烧到胃里。她被呛得咳嗽,脸顿时变红,但身体舒服了很多,控制住她担忧和恐惧也消失了很多。

马丁把桶里的鱼倒给了酒厂的两只看门口。工人热情地欢迎他们,猜到他们是来找人的,于是把他们带到烤酒炉旁。

马丁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地上:“那是谁?”

“不认识,河里救上来的人。”

“救上来的?”

“嗯,拉了她一把。”

“看样子她就是人人口中的东方女人。”

他斜眯起眼,“是她。”

*

几个挑担子的工人走上来,趁着雨停,他们将园里熟透的葡萄摘了回来,再过不久,它们就会烂在水里。

几声欢快的狗叫传来,玉芝抬头,火光照映在她脸上,祖祖不知什么时候走掉了。直到他站到她面前,她才看到救她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于是仓皇站起来。

他们没说话,狗叫和人笑声,让他们之间的沉默显得很诡异。

“衣服干了吗?”还是他开的口。

“差不多干了,”她收好起衣服,敛拢抱在胸前,“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他依旧不冷不热,随意摇了摇头。他们一起走到门口,马丁听到他的声音,从榨酒间出来,手里提着两串紫葡萄。

“小姐,吃点吗?”马丁举起葡萄问她,将词吐得很清晰。

她早饿了,但需要表现陌生人之间的客气,于是委婉地谢绝了。

*

河边的午饭时间到了,牌桌上的客人离开棋牌室到餐厅,被烤肉和煎饼的香气馋得流口水。

马丁找到一张桌子,他们坐下。食物所剩不多,只有炸土豆和煎蛋了,他们每人要了一份。

天空又变得阴沉,硕大的铅色云朵摇摇欲落。

城市的另一边,穆林太太站在窗前,被穿破云层的闪电吓得不轻。已经一个上午了,她担心她出了意外,也许她去了河对面,被人掳走了,正在被运去大城市的货车上,她会被卖掉,但更有可能被大水冲走了。

她换好雨鞋,拿上伞,又去集市和书店,以及她可能的逗留的地方找了一遍。她没去书店,集市的商人们也记不清什么见过她了。

穆林太太站在淤泥中,无助感让她慌了神,她想起她比警察管用的朋友们。几个老太太,在暴雨即将降临的城市,穿梭于大街小巷,东问西问,呼呼喊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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