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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柳儿(6)

作者: 北有橘 阅读记录

推开院门那刹,扑来的风带有山野清甜,庭院布局和公主府相差无几,我转悠去一座亭子,枕着满院芳馨,最近难得舒坦的一次小憩。

日光隐去的早,虽不至于上下其手,杨锡一寸寸吻在我脖间,黯然暮色里气息靡靡。被压倒在寝殿软锻细绸上,我撑着昏沉的头,强忍不耐推他:“困,不要……”

“困吗?”他枕在我汗涔涔的脖颈,轻声重复了遍,像是斟酌有几分可信,改为撑臂贴我身侧,懒洋洋戳着我手指玩。

烦人。

“你这两日总是贪睡,怎么了?”

杨锡又是把脉又是细看,恍惚间他拢好我衣衫,离开一趟,带回的大夫不嫌麻烦,也来把脉也来使针,然后说我这是中毒了,幸好命大发现的及时,否则再过半月就会永远睡着。

但其实不是幸运,是我察觉异样后,偷偷减少吃进肚的药量,要不然早就去见阎王了。

大半夜杨锡端来碗药汁,滋味苦涩,我趴他身上喝完,嚼着蜜饯含糊不清抱怨:“这苦药是来取我命的吧!”

“快点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大婚,想请谁参宴吗?”他揉捏着我手,补充一句:“你可以先挑喜欢的婚服。”

“没必要。”

穿戴再整齐也会被脱掉,我挑选着甜腻的蜜饯,眼皮抬都没抬,看来不吃药是顶好选择,一举两得。

他却捧起我脸,半真半假笑的真挚:“有必要。”

这毒曾有幸拜先王赏赐,当年我尚且懵懂,犯瞌睡懒得黏着荀喻乱跑,而他这位实打实的太子,并未多言。却于某一寻常的午后,不顾先王猜忌和旁人侧目,将我带去东宫同吃同住,我吃啥他必定也吃,他以强硬态度,不知不觉间护住我的小命。

再次醒来,顿觉天地已变。

从梦中惊醒时,我额上冷汗成颗冒出,浑身不疼光脑袋疼。大概是翻身弄醒了杨锡,他尚且刚睁开眼,就先一步伸手轻拍我背,眼底的担忧竟似真切:“不怕不怕。”

“之前想害我被朝臣忌惮,你赢了,近来参我过失的密信,从初涉兵权写到现在,有时我都想不通,他们到底从何开始注意我。”

太吵了,什么稀奇事我都不想听。

杨锡却低声笑了笑,附身吻我,“不过我记得那年使臣回信,提到了荀国小公主,也就是你,在大殿上说东珠不稀奇,然情义无价。”

“这种客套话,你向来说的很顺畅,如今怎么不会哄人了呢?”

他顿了顿,话音低沉越来越模糊,“荀幼,其实荀国会不会被外邦蚕食,这点你无需多忧。对于一国来说,偶尔出点错不打紧,一味的强盛或衰落都不好,更何况放旁人看来,事端发生时,你和荀喻从未躲避、从未推卸,已经做的很好了,不存在谁输给了谁。”

睡梦中杨锡搂我一夜,第二天接近晌午,他带着南瓜甜粥回来:“午间少休息会儿,醒了就随我出去转转,免得整日睡觉没精神。”

我拒绝,“被你国百姓瞧见了,会打死我的。”

“有我在,不会。”

线香刚燃半截,他执拗拽我起床喝药,甫一进肚,我被苦得瞬间清醒。不情不愿梳洗罢,杨锡带我去的却是牢狱,他目光扫过几间牢房:“昨夜逮住的,你可以仔细瞧瞧。”

“别拽!”

在我一个个细看时,他夺了狱卒提的灯笼,不由分说拽住我胳膊朝里扯,接着手一伸,火烛光亮照亮四方牢房,只有一背影单薄的少年,缩在角落深深低头。

狱卒赶紧跑来扳住他下颌,迫使他抬头,看见露出来的那张脸,我呼吸一滞。

江恢,江柳时常念叨的亲弟,和我也有割不断的亲情。

“他活不成了。”

又被杨锡带着踏上城楼,寒冬万物萧索,唯有霞光辉煌,穆国黑金旌旗飞扬,暗河对岸的荀国城门紧闭。杨锡看了我一眼,不死心哄道,“荀军布防图可以换他。”

别问,问就是没有。

我沉默,杨锡没有露出半点失望,反而兴致很高去校场选弓,眉锋与寒弓如能斩风,“你先前一直盯着看,来,上手试试。”

杨锡教着如何握弓如何拉弓,我搭手无需费力,指了方位他便松开引弦的手,箭芒似暗星流萤,以萤萤微弱的架势骤涨。

我是没力气拉动军营铁弓,但他不知道,荀国贵族中流行的武艺,就是弓和剑,席宴上以此为雅。而我日复一日在女官教习下,期间玩的那些软剑细弓,虽不能应对战场拼杀,单论准头却很不错。

更何况很悲哀的一点,是如今只需这副皮囊,我就能活得滋润,但唯独只有活着,才不至于让一切淹没进尘土。

回府路上撑着脸打盹,杨锡发现了,立刻摇醒我,“大夫让你少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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