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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色(74)

作者: 朕微萌 阅读记录

夏侯睿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好半天爬不起来,最后猜测可能是伤了脚踝。或许是天太冷,冷得骨节都麻木了,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

大脑袋一直死死拽着夏侯睿,最后也被连累得跌倒在雪地中。

他的身体比夏侯睿还要单薄,整个人都在不住地抖。

他们离开时,心照不宣的没有灭屋内地陷里的炭火,现在一定还很暖和吧?

可他生平第一次违抗夏侯睿的命令,就算被责罚。什么样的责罚也不怕。

他知道夏侯睿的意思,‘那些人还没有动手,便是不确定。只要夏侯睿不在,没有人会去为难一个长得像灾民的半大小太监,因为他实在太卑微,太渺小,太可怜了。’

这样的卑微、渺小和可怜,逻阳城里到处都是。

只要夏侯睿不在,只要他不跟着夏侯睿,他就能活。

就像猛兽群脚下的蚂蚁,因为太小,劣势变成优势,比起被锁定的食草类动物反倒能够逃出生天。

“不,奴才不,再往前面走走,随便找一户人家敲门,等过了今夜,明天天大地大,咱们想去哪儿去哪儿。”大脑袋几岁就跟着夏侯睿,享过已经完全没有印象的极短暂的福,住过蚌中沙,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可是这样的深夜,前面他们已敲过几户人家的门,没一个开的。有的是没听见,有的是听见了也不开。

“孤命你滚,赖着不动做什么?无用的奴才,孤见你作呕,孤不想再看见你,还不快滚,滚!”夏侯睿的脾气来得突然而猛烈。他几乎嘶吼着,声音很快被淹没在风雪里。

“奴才滚不动,不能滚,奴才往哪儿滚,哪儿能让奴才滚?”

夏侯睿挥舞着手臂使着劲儿推搡大脑袋,大脑袋也抓他的衣袖反往他身上扑。

可两人都穿得太厚了,又裹了一身的雪,笨拙得一个没有把另一个推开,一个也没有把另一个扑倒。

“哪儿不能滚?哪儿都能滚!”夏侯睿手被大脑袋抓住,又换脚去踢。

若是平常,大脑袋肯定是不敢躲的,铁定跪在那里,让他踢。可是今夜的大脑袋已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前面不仅敢违抗命令,现在还敢一边躲着不被踢,一边松开夏侯睿的手臂,又转去抱他的腿。

“主子都说了,奴才是没用的奴才,没有主子在身边,奴才连滚都不会滚!”大脑袋哭得眼泪鼻涕横流,蹭了夏侯睿一腿。

他成功地抱住了夏侯睿的腿,成功的和主子一起在雪地里滚滚滚……

直到他们滚到一双黑色毛腿靴跟前。

两双眼睛顺着毛腿靴逐步往上看,是一位脊背有些佝偻,身材略矮的老头儿戴着水濑皮帽子,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他们。

正是许久未见的龟叟。

时隔几个月,夏侯睿主仆俩再次在龟叟的带领下来到位于逻阳芳草街尽头的‘穹庐’宅子。

‘逃不脱的怎么也逃不脱。’

龟叟打开穹庐的大门时,夏侯睿是这样想的。

里面还和第一次来时一模一样,一花一木,一草一石,皆无丝毫变化。

等等,

为什么穹庐里没有下雪?

为什么他们在穹庐里既没有感觉到冷也没有感觉到热?好像他们失去了身体的感觉似的。

为什么这些花草树木没有因为季节而枯萎凋零?

上次来时正值秋季,里面不冷不热,草木扶疏,自然容易忽略。

可是现在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想忽略都不行。

大脑袋又开始发抖,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冷的。且他缩着双肩尽量把自己变小再变小,然后挨着夏侯睿挤挤挤……

难得夏侯睿也纵容着他挤挤挤,好像抱团取暖似的。

“可想好了,不再反悔?”

穹庐的门一道又一道地被打开,从外到里,从公共的到隐秘的。直到大脑袋也被阻拦下来,不再被允许接着进入。

最后一道仿似寒铁所铸的大门前,龟叟问了他这个问题。

夏侯睿苦笑着摇头,有什么好想的?有什么好后悔的?

至多不过是从一个深渊跳进另一个深渊而已。

12

龟叟推了夏侯睿一把,快而准。

夏侯睿刚刚进去,门就在身后“砰”的一声合上了。

这架势有点像地摊上的武侠小说里某个魔教的教主修炼邪功,需要吸食人血,然后他的下属就每隔一段时间从山下抓个村民回来,然后扔进教主练功的密室里,一阵儿不可言说的声音外加各种不可言说的画面,最后被扔进去的村民再也没有出来……

夏侯睿甩甩脑袋,甩开不知跑了几万余里的遐思。

眼前水雾缭绕,能见度极低,能听见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大家伙戏水的声音,“哗啦哗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