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色(32)
最终,天道也没有劈死他们,但收走了他们的‘家’,他们一直以来的庇护。
其实,当初蛟半夜三更不告而别时,白脸男是知道。
他不仅知道,还亲眼看见蛟去而复返,然后帮他们加固了西域苦僧留下的阵法。
蛟虽然看着高傲冷漠,有时候甚至还有些不近人(蛇)情,但深层次的地方是柔软的,这是他们几条小蛇妖一致的看法。
可是,如今这个西域苦僧留下的阵法,他们的‘家’,被天道收走的时间较之原本该结束的时间还要更早一些。也就是说当初蛟的帮忙,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产生了反作用。
这是为什么呢?
蛟故意陷害他们?以蛟的能力,若实在看他们不顺眼,直接灭了就是,就像当初对待那三条眼镜王蛇一样,一爪子按住,然后捏爆,哪用得上‘陷害’这种既耗精神又费时间,完了还不见得有多痛快的方式。所以肯定不是蛟的问题。
“阵与布阵之人息息相关,如白脸男所说,弥弥当初离开时加固过这个阵,所以可能也和这个阵有了某种意义上的内在联系。如今,天降异象,阵被毁灭,是不是有可能是弥弥出了什么事?甚至关乎性命的? ”
大雨滂沱里,几条小蛇妖围成一圈,几乎是用吼的,争先抢后地表述着自己的猜测。最后,黄金蟒胖老头说的,最令大家信服。
18
“老头,算算……”珊蓝把遮在眼前的湿发推上头顶,身子往下一趴,现出她那条蓝幽幽的漂亮大尾巴。
胖老头会算卦,且向来很准,可他却算不出弥弥的命。
“小叶,你以前捡的那些从弥弥身上换下来的鳞甲还在吗?”胖老头推了推瘫在白脸男怀里小声抽泣的小叶。
如果能找到弥弥当初换下来的鳞甲,以鳞甲为灵介,或许有可能算出她现在在哪儿。
小叶倏地从白脸男怀里窜出来,一张湿漉漉的小脸,满是焦急:
“都在树洞里,还有我的长剑和盾都在树洞里……”
可是树洞都没了。
小叶说着就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朝原先树洞的位置跑去。
白脸男不放心,也站起身来:“我也去看看,不知道还在不在。”
白脸男会这么说,不仅因为那棵突兀的怪树消失了,树洞消失了,而且现在那个位置正洪水汹涌,怕是就算还有什么东西没被天道收走,也会被水冲走吧?
白脸男很快离去,和小叶一起跳进滚滚洪水中。
剩下胖老头和珊蓝两两相对,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种对于前路茫茫的忧愁和低落。
唯有双头蛇兄妹俩一晚上除了最开始天刚刚生出异像来,便再未说过话。
他们甚至离胖老头和珊蓝有些远,他们把自己封闭自己的世界里,只见脸上如丧考妣,浑身发着抖……
最后,小叶和白脸男终是在淤泥下找到了那把用弥弥的鳞甲打磨成的长剑,其他的便再没有了。
胖老头当着骄阳初升,红通通的天,白晃晃的日,跪在灾后的一片狼藉上,虔诚地凿龟数策。
他大致能够算出弥弥现在所处的方位,与白脸男和珊蓝他们商议后,便决定带上小叶一道出发,去往外面的世界,去寻找弥弥。
双头蛇兄妹俩因为无论原型还是人形都是一身双头的缘故而被留下了,当然他们自己也不大愿意离开就是了。
对他们来说,‘家’被毁了虽痛苦万分,但并不认输,他们还要在原来的位置,用自己的双手重新搭建起一个‘家’来,然后等待伙伴们的归来……
总之,他们再不愿流浪,也再不会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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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乌鸦来了,栖在风家正门外西边的桂花树上叫了几声,然后又朝着城外的杨树林里飞去。
守门的老仆朝着乌鸦飞走的方向大吐一口唾沫,嘴里念叨:“晦气!”
胖老头、白脸男一行找到风家大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这么个不太好的场面。
守门老仆一看他们奇装异服、风扑尘尘的样子,又联想到先前的几只乌鸦,嫌恶顿生,恨不得抄起笤帚将他们赶走。
珊蓝毕竟曾经在人类的世界待得最久,经验最老道。她纤腰一扭,脸上带着笑,上前跟门房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这才道:
“叨扰老先生,我们向您打听一个人,不知是否有一位名唤‘弥弥’,年纪约莫十几岁,长相极美,有钱,特别有钱的姑娘来过贵府?”
珊蓝这番,无论语气还是动作都让房门难免生出些好感,再说他虽不太清楚弥弥的名字,也没亲眼见过弥弥面具下的那张脸,但每次弥弥从大门经过时,总会随手抛给他一颗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