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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真理(68)

作者: 八野真 阅读记录

“老季不让我告诉你,但我和夏鸯给你打了很多电话,都是关机。”

“季爷爷临走前还在找你,说有话想跟你说。老季给他准备了玉兰花,和季爷爷的骨灰烧在一起,与慧兰奶奶合葬了。”

池屿说这句话时,声音哽咽,撑在窗台的手指用力到发青,“老季他爸是个有钱的臭傻逼,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从不重样。可能坏事做多了,相好的没一个给他生儿子,他又回来找老季……老季他妈是个搞艺术的,年轻时觉得他是累赘,现在结婚后每天被害妄想,生怕老季把她小儿子掐死。”

“他们离婚时老季才五岁。那两个烂人拍拍屁股各过各的,把一个小孩关在别墅将近半个月,后来还是季老爷子去把他接回去养着,他才能活下来。”

“宋唯真。”

池屿的手指颤抖得几近痉挛,声音艰涩,“老季他不信任所有人。但如果他对这个世界还有一丁点信任和眷恋,那一定是因为你。”

“因为你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

宋唯真用力踩着小轮车的踏板,耳边刮过凛冽的风,眼角湿润的泪痕在寒风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冰棱。

她第一次后悔没有听梅清的建议。

如果当初买了一辆山地车,她现在一定,唰的一下就能到季崇理的身边。

-

梧桐院的铁门开着一道窄细的缝,平时挂在里面的门锁,孤零零地悬在一边的门板上。

宋唯真推开门,轻轻喊了一声,“季崇理。”

院内没有应声。

山楂树和杏树的树根有几簇洁白的积雪,季英河常坐的竹藤摇椅,还在积雪旁不远处放着,风吹过来时,还能听见吱呀的响声。

通往老屋的路上有几道杂乱的脚印,轻薄蓬松的细雪,被踩实成肮脏乌黑的雪泥。

宋唯真走进门,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震惊和酸涩——

客厅沙发前的茶几上,季爷爷最喜欢的那套景德镇的老茶具,碎得不成样子,紫砂壶的壶嘴和壶身分崩离析;一向亮如镜片的瓷砖地面,满是灰尘和干涸的鞋印;季爷爷用来藏点心的红木立柜,现在柜门大敞,每个抽屉都被拉开,衣服、书本、旧钱币……被翻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

厨房里也是一片狼藉。

宋唯真推开次卧的门,还没开口,眼泪无声地顺着眼尾落了下来。

次卧里光线昏暗,湖蓝色的厚布窗帘把阳光阻挡在外,只有一线阳光从窗帘的中缝处落在暗棕红色的实木衣柜。

季崇理穿着黑色卫衣,神色怔忪地靠坐在床边,额前柔软的发垂落下来,黑色瞳孔了无神采,目光空洞地落在微黄的房顶,丝毫没注意门口进来了人。

他的左脸颊,印着五个红肿指印。

宋唯真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季崇理本来是那样耀眼的人。

他应该被家人疼爱呵护,被所有人喜欢,拥有很多朋友,蓝底一寸照贴在学校光荣榜最上方,在理科竞赛拔得头筹,发表感言时,可能会张狂不羁地敲敲麦克风,轻笑一声,“随便考考。”

纵使养成不可一世的性子,也比现在这样清冷孤单地缩在一角,拒绝所有人来得好。

除了这张毫无隐藏之处的单人床外,十几平米的卧室,所有能开的柜子、抽屉、甚至是个微不足道的鞋盒,都被粗暴地打开。

她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校服,轻轻靠近他。

“季崇理。”宋唯真一开口,便是酸涩的哭腔,“你怎么了。”

少年应声抬头,看向宋唯真的眼神依旧空落,像透过她望向一片未知的虚空。

“季决明来了。”

季崇理静静地望了她几秒,垂下眼,“他过来找我爷爷的遗嘱和股权书,到处找不到,就以为是我藏起来了。”

“爷爷把所有财产都捐给慈善基金会,临走前,说他儿子做了太多缺德事,他把钱都捐了是给我积德,保佑我以后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他嘴唇干裂,脸色惨白,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

季崇理的手指有些抖,指着红肿的侧脸,“这是季决明打的。”

“没人期待我长大,季决明和夏瑟如都希望我死在那栋别墅里。可我活下来,抽烟、打群架,和他们眼中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现在他们又都怕我了。”

“一定是我错了。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该顺顺利利地活下来,更不应该渴求拥有普通人一样的家庭和生活……”

他的眼珠宛若无机质的黑曜石,泠泠地颤动着。

“所以连爷爷也不要我了。”

“季崇理,你看着我。”宋唯真抹了把脸,眼神坚定,“你很重要,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是池屿、张白、侯鸿飞、夏鸯,还有好多人,他们非常重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