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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98)

作者: 扫红阶 阅读记录

余光中,祝眠茫然无措地望着她。

可谢见微在此,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谢尧因被祝眠重伤,久治不愈,背负骂名含恨而终,谢夫人郁结在心,缠绵病榻,不久便撒手人寰。谢华君回宁州后,对流言半信半疑,至谢尧夫妇身死亦不肯见。此后谢见微为避男女之嫌,孝期未过,便将谢宅让与谢华君独居,自己孤身一人离去。为谢尧洗雪骂名之前,顾虑连累友人名声受损,不肯受助,漂泊江湖。

直至她设法传信请其来银州城,陈明因果,这才有暂留善堂的谢见微。

谢见微出身江湖世家,骨子里刻着忠孝仁义,前半生阖家幸福、高朋满座,谢尧身死之后,背井离乡、孤苦伶仃。他这多番困苦,自表象而言,皆缘起于祝眠一人。因祝眠之故,方才致使谢尧声名狼藉,更因祝眠行凶,才令谢尧抱憾而亡。

若知祝眠在此,谢见微焉能不出剑血拼?

片刻前的冲动被她粉饰平整。

转身时,没有刹那迟疑。

衣摆扬风,如刀刃,如冰锥,一层一层,一阵一阵,扑打在祝眠身上。他只能怔怔地望着她与谢见微并肩而去,直至背影隐入楼中。

她随谢见微一同上楼,步伐极快。前些时日,江菱雨不听劝阻,悄悄潜入岭北去寻兰溪。不久身负重伤归来,拼着最后一口气赶至善堂,于门前落马后昏迷不醒。今日人终于醒来,片刻耽误不得。她急急忙忙赶到三楼卧房,汤药气息在楼层内缭绕不去,令人心中难安。

谢见微留在门前守候。她推门而入,到床前时缓下脚步,以免带来凉风惊了病体。她在床畔坐下,看着十分虚弱的江菱雨,眼中尽是怜惜。

“沈轻轻。”江菱雨面色枯黄,犹如霜败枯草,“是我错了。”

她握住江菱雨的手掌,温声安抚:“醒了就好。”

“我真没想到,我刚入岭北,兰庭就差人来下杀手。是兰溪护着我,我才能逃出来。”江菱雨偏过头看她,泪水涌出,自眼角淌出,划过鼻尖,滴滴坠落,濡湿绣枕。

“他是真的爱护你。”她微微笑着,“不都说了,只要双环上的铃铛一响,如梦公子一定会出现在雨仙子身旁。”

“可我的双环没了。银铃碎了。”江菱雨抓着她的手,呜呜咽咽,“我是他看着长大的啊。我叫了那么多年的兰伯伯,一直一直把他当作父亲看待。可是沈轻轻,凭什么,兰庭凭什么还能坐享盛名。他害了那么多人,甚至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儿媳。兰溪为什么不肯跟我走呢?我明明告诉他了,我不怨他,也不恨他。但他还是不肯。为什么啊?”

“小雨点。”她替她拭去泪水,“为人子女,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伤得不轻,好好静养,等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江菱雨合上眼睛,翻身背朝外侧,泪水仍未断绝,抽泣声隐隐传来。

她默了许久,无声叹息,伸手为之掖好被褥,悄悄离去。

门外,谢见微抱剑守候,见她出门方才询问:“如何?”

“不太好。”

她怔怔望着回廊外曲折向下的木梯。

接手软玉楼后,除却封死银楼入口,她没有做其余任何改动。这里还是从前的模样。三年前,她初见兰溪与江菱雨就是在这里。那时她何曾想到,这一对江湖上令人艳羡的青梅竹马,竟会走到如今田地。

兰庭作孽,却要后辈吞下苦果。兰泽已代他死过一次,姜弦也死在他的手中。如今,他连一手抚养长大的江菱雨亦能痛下杀手。他已经疯魔至此,难道要等亲人尽数因他而死,难道要等黄泉路上,他才会回头吗?

倘若如此,就由她们一同,送他上黄泉路。

谢见微闻声轻叹:“都是早早见惯生离死别,但亲身经历之时,却仍莫可奈何。”

生离死别。

人活一世,又有谁未曾见过生离死别?

她想起祝眠。三年前,她曾以为自己要与祝眠生离死别,阴差阳错,天命使然,让她改头换面活到今日,能与祝眠久别重逢。可她却不能正大光明地见他。

“谢大哥,倘若郡主能回来。你会见她吗?”

“她背负四海升平。”谢见微停了许久,“我不该见。”

“不该见吗?”

是不该见。

此时此刻,不该见他。

回廊长长,她扶着栏杆,绕着长长的圈子。最终,她在一扇窗前止步。这是面向楼外的窗子,从前楼里的姑娘喜欢站在这里。只要启开窗,楼外一切一览无余。她不知道他是否还在门前等候,可她不该启开窗子。

三年前,春容替沈轻轻拜堂,因此受祝眠一刀,几乎气绝。方羡鱼将春容劫走,昼夜不停赶至洛神居寻蔡寒祸救治。在洛神居,他们见到了同样前来疗伤的沈轻轻三人。沈轻轻与江菱雨劫狱,救下元絮,赶来洛神居时,只有沈轻轻一人尚算清醒。沈轻轻不知发生何事,只知春容替她受了重伤,于是让出位置,请蔡寒祸先行救治春容。蔡寒祸救活了春容,而方羡鱼与沈掠光,却伺机杀害沈轻轻与蔡寒祸,将沈轻轻的尸身焚烧过半,用于代替春容。于是除方羡鱼与沈掠光二人外,这世上,再无人知晓春容还活着而沈轻轻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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