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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24)

作者: 扫红阶 阅读记录

朝夕相处,难免心生情愫,即便未有男女之情,亦能生出些怜惜来。他许是在怜惜自己。一如江慎,又如谢华君。

她将枯坐禅内烛光依次熄去,仅余一盏放在枕边。

烛火微明,她沉沉入梦。

梦中一轮明月皎皎,落进酒盏间,她举杯欲饮,忽而一腔热血迎面泼来,溅入杯中,月色骤然染红,惊得她猛地睁开双眼。

枕边烛火摇曳挣扎片刻,熄了。蜡烛已燃尽。

一阵寒风吹动帘帐,拂过她额间。

她起身披件外衣,蹬着绣鞋行至窗边,许是今夜赏月归时未曾关窗,此时窗子敞开着,后半夜起风,窜入屋内。她伸手关窗,冷风令她指尖生寒。

而脖颈间忽如其来的冷意,令她额角冒出细密冷汗。

有人在她身后,一柄刀、或剑,正架在她的脖颈上,后方人手腕微动,即可取她性命。

“有药吗。”

这个声音春容记得,并且永生永世不会忘记。

是祝眠。

曾以五百金赠她一月好梦的人。

“哪一种?”她没有回头,刀架在身上,却仍站得稳当,语调亦是平静。

“止血疗伤,有效便可。”

“有。”她应道,“梳妆镜前有四方红漆盒,右手边第二个盒中,有一方小玉盒,盒中便是。”

祝眠收了刀。

春容仍未回头。

“替她上药。”祝眠撤身倚柱站着。

有光亮自门窗透入,春容借着细微光,取出小玉盒后,转向祝眠所在。

“人在床上。”祝眠指路。

自她起身关窗至今,只片刻功夫,祝眠竟将一人搁在她床上。她心有诧异,却又觉得以祝眠的身手,并不奇怪。

她带着伤药走到床前,室外的光亮照不到此处来,便无法辨别床上的人是男是女,是何身份。

一盏灯适时放在床畔。

春容几乎惊呼出声,却在瞬间掩住口鼻,截住自己的惊叹声。

正在床上躺着的,面无血色的人,正是谢华君。

“伤在腰腹。”祝眠再次指点,随即撤到远处,不再多看。

谢华君的右侧腰腹已完全被血浸湿,可以料想衣衫下的伤口该是何等可怖。

春容拿着伤药的手微微颤着,稳住心神后,从柜中找出剪子,动作轻缓地剪开谢华君的衣衫。她幼时挨过鞭子,衣料与伤口被血液粘在一起,揭开时痛得刺骨锥心。因此,除去谢华君的衣物时,她倍加小心,以免再动到伤口。

“伤口约有三寸长。”烛火下,皙白肌肤间横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丑陋伤口,皮开肉绽,深可见骨。而她玉盒中的药膏,仅是涂抹细微伤口所用,“我的药,怕是无用。”

说着,她端起烛台。不知是因那道伤口,还是因在床边蹲跪久了,起身瞬间,她腿脚发软,几乎再度扑跪在地。

祝眠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搀扶着她的手臂。

烛火摇摆,几欲熄灭。

她抬头望过去,昏黄烛光照着他,柔和了锋芒。

“做什么?”祝眠问她。

“熏香。需要先将血味儿压下去,再找人送药来。”

“这里有药?”

“有。”总有些倔强姑娘要吃苦头,软玉楼内跌打损伤金疮药皆是常备,另有些消痕生肌灵药,很是管用。

春容找出四只香炉,檀香再度焚起,很快室内便充斥着浓郁檀香味,稍压血腥。随后她找出几块锦帕团入口中咬紧,合眸深深呼吸后,拿起剪子狠狠刺入大腿。痛苦之音被锦帕团团堵住,未曾逸散开来。颗颗汗珠自额间滚落,泪珠亦挂上羽睫。

剪子造出道两分长的伤口,鲜血淌出,蜿蜒血迹画在纤纤玉腿之上。她吐出锦帕,抹去泪珠汗水,将剪子丢在一旁,一瘸一拐地行向门口。

门扉推开些许空隙,三楼来往人不多,等了些许时候,才等到宜书从门前经过。春容向宜书招了招手,低声将人唤到身边:“去厨房将小赵叫来。”

没等太久,小赵便飞奔而来。

“睡前剪了两根线头,剪子忘记放回去,睡时不慎被剪子伤到。”春容掀开外衣,撩起裙摆,露出伤口给小赵看,“别声张,多找些药来。”

小赵惊慌地手足无措,又听春容小声安抚几句,才点点头去找药。

药送来的很快,小赵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通,春容忍痛理了理头绪,知晓她是在说,这药是从老胡那里讨来的,没让宦娘知道,尽可放心。

“有心了。”春容勉力一笑,“你去厨房吧。”

“姑娘,我替你上药包扎。留你一个人怎么行。”小赵慌乱道。

春容回说:“放心。楼里哪个姑娘不能独自上药?”连哄带撵地将人送走后,才又锁好房门。她腿上伤口虽小,却也不浅,挪步时亦是撕裂般疼痛,因此步伐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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