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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5)

“睡觉都没耽误我练习。”江阔笑笑,冲他举了举可乐罐,“你要无家可归不如给我陪读去吧,洗洗衣服跑个腿儿什么的,给你开工资。”

“得了吧你这经济后盾正震怒呢,我狗腿儿还当得这么卖力,让我爹知道再把我那点儿零花给震没了,你看我是那种共患难的人吗,”大炮摇摇头,想想又敲了敲车门,“江阔,我要是你,高中我都不上。”

江阔看了他一眼:“你这资质,九年义务教育算深造。”

“没错,我这就叫对一切事实都有正确认知,”大炮打了几个呵欠,又叹了口气,“我就特别想问你,为什么非得去这个学校,你去坐四年牢我感觉你爸都不会气成这样……”

“夸张了啊。”江阔打断他。

“就这个意思,你个逆子不就是他惯出来的么,”大炮一脸不屑,“永远就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要给他成长的空间。”

“不愧是我发小。”江阔冲他竖起拇指。

“你爸这么生气,就是已经预见你这学上不上也就那么回事,”大炮想了想,“不如直接回家继承家产,不用多,我觉得民俗村那块儿给你就行。”

“做梦呢,”江阔笑了起来,“高考完第二天他就给我安排了,让我去小区形象岗站着。”

“也不奇怪,毕竟亲爹最了解你,”大炮很感慨,“这打下的江山以后不知道落谁手里,一个好吃懒做,一个神……”

“给你一分钟,”江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爽,“查一下最近的镇子在哪儿,村子也行,自己走过去。”

“用词不当用词不当,”大炮干笑了两声,看着手里的可乐,“我今儿可能兴奋了,你也知道我就这德性,说话不过脑子……这可乐不对劲……我就随便一句……”

“别太随便了。”江阔看着他。

“是不是下雨了。”大炮突然把胳膊伸出车窗,转开脸有些尴尬地强行转移了话题。

江阔抬起头,几大滴雨直接砸在了他脸上。

“走不走!”大炮喊。

他从引擎盖上跳了下去,就这几秒钟,头发和肩膀已经被浇湿了。

“我开,”大炮跳下了车,“这雨天我不放心你开。”

江阔没理他,坐进驾驶室,一甩车门把大炮关在了雨里,接着就发动了车子。

“操你大爷!”大炮反应还是很快的,一边回头往副驾跑一边吼,“江阔你什么意思!”

“你不说你不开吗?”江阔把大炮放在副驾的手机往车窗外一扔,一脚油门,车带着发动机的轰响冲了出去。

大炮在后头肯定骂人了,但听不见,只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在突如其来的暴雨中边挥手边跑的身影慢慢消失了。

江阔把音乐打开,声音调大。

雨水在他关上车窗之前已经充分地湿润了车厢内部,他伸手扯了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

后视镜里已经一片模糊,别说是大炮最后的身影,就连路都已经没了。

前方也是同样的情况,大灯只能照出去两米距离,两米之内能看到的都是炸起了白雾的水。

江阔踩着油门的脚一直在慢慢往上抬,车速一路降下来,不过降到40了也依旧看不清前路。

开出去几公里之后,他把车停在了路边,听着外面响得跟八十列火车同时碾过去一样的雨声发愣。

无所事事就会饿。

江阔在车里翻了半天,只在后座找到一个压扁了的小面包。

想到后座只有过杨科一位乘客,他捏着包装袋想要把小面包扔出窗外,但车窗刚开了一条缝,雨水就横着扫了进来,他又关上了车窗。

算了,要做一个有素质的人,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小面包又扔回了后座。

这雨大得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他刚扔下大炮扬长而去,大炮本该骂骂咧咧在黑暗的荒地里茫然四顾,天亮了再搭个老乡的拖拉机找个长途客运站坐车回家,或者到学校去亲口骂他。

但现在雨势越来越离谱,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回头。

毕竟这回逃跑全程他都被关在家里,全是大炮给他在外头张罗的。

万一大炮出了什么意外,比如掉进了灌满雨水的沟里呛死了……

一道闪电划过浓浓的雨雾,劈亮了半边天,接着就是一阵沉闷的雷声,震得车头上放着的小丑一个劲冲他鞠躬。

江阔发动车子。

路太窄,他不得不继续往前找了个路口掉头。

他没有任何行李,到了学校之后还得现买,他需要个跟班儿。

所以他现在得掉头去把他的跟班儿带上。

大炮站在一片黑中透白劈头盖脸的雨雾中。